圣人却得意极了,拍着阿元软乎乎的小身子,对着下头抓狂的肃王使了一个炫耀的眼神,越发地抱着阿元问道,“朕的小公主,父王与皇伯父之间,你更喜欢谁呢?”
狗腿阿元无视了美人爹爹嫉妒的目光,张着小胳膊一把抱住了皇伯父的脖子蹭了蹭。
作为一个还要在宫里混的公主,阿元觉得,必须有奶就是娘!
“皇兄很好!”肃王不是在宫里,此时一口血都能喷出来给这黑心的闺女看看,又见入宫前就已经很圆润的闺女,如今竟已经成了一个肉球,颤抖着嘴唇看了那上头已经闹在一起的家伙,只拉着身边那武将的手含泪说道,“湛兄!”见那武将无声地看过来,便叹息道,“不管如何,闺女已经是你家的了,不能再反悔的!”这丫头再这么丰满下去,只怕就要嫁不出去,如今已经自投罗网的女婿,肃王可不能眼瞅着跑了!
肃王觉得要和阿容他爹打好招呼!
这武将用沉默无声的面孔看着脸上十分生动的肃王,只不动声色地疑惑着这厮究竟再说什么。
吃错药了——这是风尘仆仆进京陛见,遇上了有病却不肯治疗的肃王后,这武将的唯一判断。
圣人已经叫软乎乎的一团给彻底征服了,就算阿元还不会说话,却还能抱着这十分活泼的丫头笑得合不拢嘴,此时已经打开了面前一个小匣子,露出了数十个材质温润的玉石印章给阿元,却见这小婴孩儿很有骨气地一扭头,对着印章视而不见。
作为有节操的公主,她一天只从皇伯父的桌上拿一个!
“你也来看看这孩子。”圣人只抱着好奇地转头的阿元,对着那敛目端坐,如同大山一般沉稳的武将笑着说道。
“公主确实可爱。”那武将抬眼看了阿元一眼,见这小肉球反射性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一点儿都没有如同家中侄女儿一般那样害怕自己,便在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缓和的笑容来。
“城阳伯能说出这话,可见是阿元当真叫人喜欢。”肃王目光微微一闪,便只对着圣人笑道,“臣弟,还从未见过城阳伯有违心之言。”
阿元听得分明,竟是自己的父王,在皇伯父的面前,努力地给这威严的武将,刷了一下忠诚度。
只怕这位武将,与肃王府的交情匪浅,不然阿元可还从未见过肃王这样卖力地给外人说好话。
“不错!”圣人却当真开怀地笑道,“朕的城阳伯,确实从不妄言!”他顿了顿,便温声道,“这么多年,你从未改变。”城阳伯,是圣人自太子宫中便深信,登基后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一直以来荣宠不绝,从一介草民,一路提拔到禁卫大统领,领兵权镇守边关,又赐伯爵之位,多年以来哪怕是京中数次有人攻歼,却不曾相疑,是圣人宠臣之中的宠臣。
城阳伯却只敛目无声。
阿元看着这木头模样的城阳伯,只觉得好奇的不行,然而却觉得城阳伯的爵位有些熟悉,似乎听说过,便低头回想了起来,想了又想,陡然小脸一抽,竟是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小肥爪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向着城阳伯瞪去!
城阳伯,城阳伯不是坏阿容的父亲么?!
想起来那秀美绝伦,笑容如同春风,一颗心黑得流墨水儿的阿容,再看看这一脸威严沉稳,诚实可靠,最重要的是猿背蜂腰的城阳伯,只叫阿元觉得,自己的小脑袋有点儿慢!
“阿元喜欢湛伯父么?”见阿元呆呆地看着城阳伯,肃王的一颗心哟,就跟从醋缸地浸过了似的,只用酸溜溜的语气看了一眼板着脸能吓哭小孩儿的城阳伯,心说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城阳伯这么可怕的模样闺女都看得津津有味,只怕合该是一桩大好姻缘。
默默地在闺女不知道的时候卖了闺女,肃王见阿元偏着小脑袋好生疑惑的模样,嘴角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皇兄,看这丫头的模样,可是要与城阳伯亲近的意思,咱们也别阻了她的亲近?”见圣人露出了不愿意的表情,然而却在一名内监匆匆进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后,眉头微微一皱,便再接再厉地笑道,“也叫咱们阿元再添些家财?”果然见圣人哈哈大笑,命城阳伯上前叫阿元抱住,这才微微一笑。
阿元被这一身冷硬的城阳伯抱在怀里,与他大眼瞪小眼儿了一会儿,见他竟是抱孩子很熟练的模样,就在心里生出了一个坏笑。
这么熟练,看起来在家里,这位伯爷没少被使唤呀。
愿意抱孩子的男人,好男人!
想到这么高大强壮的男子,这要是一巴掌下去,坏阿容还不得被揍飞?阿元便决定好好儿地刷刷伯爷的好感值,日后坏阿容再敢捅她的小肚皮,她就要与伯爷告状,好好儿地抽他!
想到这里,阿元便越发地露出了可爱的表情,嘴里咿咿呀呀地坐在了城阳伯的怀里乱扭。
城阳伯看着这孩子在怀里自得其乐的模样,嘴角露出了笑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之后方才坐回了肃王的下手。
圣人在上头看着,心情便好了许多,只问在那内监进来后脸色微变的三公主道,“今日,怎么你竟亲送阿元来了?”
“儿臣往皇祖母处请安,皇祖母命儿臣带阿元出来。”三公主恭敬地说道,见圣人并未露出不虞的表情,她微微犹豫,这才继续低声道,“只是方才冲撞了徐妃娘娘与一位秀女,心里不安,儿臣便想与父皇先行请罪,还请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的不敬。”
“徐妃,不过是你的庶母,你身为帝姬,何来冲撞只说。”比起后宫的诸妃,圣人显然更重血脉,此时不在意地说道,“徐妃猖狂,叫她老实儿点也就是了。至于那秀女,”他在三公主微微屏息之中冷淡地说道,“不过瞧着有几分才气,竟说出那样的话来,可见不是懂事的,难道放在后宫做第二个徐妃?罢了,不过是个女子。”说完脸上方才露出了笑容道,“你母后恩威并施,很有风范。”
竟是对曾被他称赞过的那秀女完全没有留恋一般。
三公主看着圣人信重皇后,心里一松,然而心里,却生出了对她母亲汪嫔的苦涩来。
圣人的心里,诸妃都不过是解闷儿,平衡前朝的玩意儿,只有皇后在他的心中完全不同。
阿元虽然在扒拉着城阳伯的手臂想要去抓他身边一个香香的,绣着青竹很有意境的荷包,却也在竖着耳朵听着圣人处的对话,见圣人完全信任皇后,便放下了心来,只抓着那荷包对着城阳伯傻笑。见她目光炯炯,显然另有所图,城阳伯嘴角微微一翘,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羊脂玉的玉锁来,放在了阿元胖乎乎的小手里,这才与一旁看着的肃王说道,“阿容与我通信,言及公主极喜美玉,要我备上。”
看着阿元抱着美玉眉开眼笑,肃王眼角一抽,这才低声咳道,“其实,瞧着你亲近,方才收的。不然阿元何曾收过旁人给的东西呢?!”说完,越发地理直气壮了起来,仰着头说道,“可见这就是缘法了!”又笑容满面地问道,“阿容这样惦记阿元么?给你写了信?说了阿元多少的事情呢?我家阿元这样可爱,一件件写到,只怕就要……”
“哦。”城阳伯面对肃王养女儿的滔滔不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抱着阿元不动了。
热情的肃王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就觉得讪讪的。
城阳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实在叫肃王觉得牙根痒痒。
就在此时,就听又有内监进来,低声与圣人说道,“二公主给陛下请安来了。”目光落在圣人陡然沉下来了的脸上,又偷偷看了一眼肃王冰冷的目光,这内监心里恨得那瞎闹腾连累人的二公主要死,却只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二公主说来给肃王殿下请罪,此时跪在外间不肯走。”
“这话说的有趣。”涉及阿元与凤卿,肃王哪里还肯做个好人呢?只冷冷地说道,“若想请罪,为何不往本王的王府,定要闹到皇兄的面前?况她又是如何知道,本王今日进宫?不知是何人,在窥视御前。”见圣人脸色很不好看,他便低声叹道,“阿卿病重,皇兄也是知道,太医院束手无策,险些叫弟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话说完,果然见圣人脸上露出了悲痛的表情,便继续说道,“程神医言及阿卿他娘孕中悲苦,因此叫阿卿染了胎毒,如今想起,臣弟还觉得心中生悲。”
孕中悲苦。
圣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想到了当年的那个不是绝美,却很有坚持,给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的女子。虽然那女子的面容早已模糊,可是圣人每每想到,总是愧疚不已。
无法给她名分,叫她仓皇地躲在弟弟的府里,生下了儿子,却难产而死。
他此生,为了正统,都不能认回的儿子。
“既然她想跪,就叫她跪着!”圣人冷冷地说道,“一句赔罪,阿卿险死还生,阿元叫她诅咒,便能一笔勾销不成?”在三公主惴惴不安的表情里,圣人只冷声道,“还是朕对她太过纵容!既她这样横行,京中颇有怨言,便传朕的旨意,夺了她公主府禁卫,叫她日后,好好学学怎么为人妻子!”说完,又沉声道,“唐家如今愈发地不像话,这几日弹劾唐家的折子朕都看腻了!既如此,抹了唐彦的差事,叫他闭门思过。”
这唐彦,乃是二公主的亲舅舅,唐家最有能为的一个,此时削了官位,便叫唐家的声势大跌,二公主与唐妃也要有所牵连。
三公主在一旁只觉得看了一场大戏,背后都叫冷汗浸透了。
当年二公主受宠犹在眼前,也曾叫三公主羡慕的不行,可是眼下厌弃也只是眨眼的事情,竟叫二公主跌落谷底,再难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