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又叹了一口气:“最诡异的地方就在于此。我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在天子身上。”
“天子又怎么了?”
“天子……也许不是曹家的血脉。”司马昭看着司马懿,眼神中有藏不住的惊恐。虽然屋里没有外人,他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也只有这个理由,才会让夏侯霸决定轻易的放弃兖州,引狼入室。”
司马懿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爽朗。他拍拍司马昭的肩膀:“子上,你终于超过子元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就是一个摆在眼前的例子啊。看看,断了两条腿,并不等于你就是废人。相反,你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你也许无法再自如行走,可是你的心却是自由的,你不能比别人站得更高,跑得更快,却可以比别人看得更深,看得更远。子上,你现在是一个足以和天下英雄抗衡的智者啊。”
司马昭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禁不住泪如雨下。受伤以后一直压在他心里的那块巨石,突然之间被掀开了。他就像被压在巨石里的小草,一下子见到了灿烂的阳光,再也不用在巨石的阴影下苦苦挣扎。
他看着司马懿鬓边的白发,泣不成声。他知道,父亲的这些白发有一半是因为兄长的战殁,有一半却是因为他的自我禁闭。
“你留在晋王,写封信和陈泰叙叙旧,姜维的事,交给我吧。”司马懿拍拍司马昭的肩膀,朗声笑道:“记住,晋阳城不能被人攻破。”
“一定。”司马昭会意的点点头。
……
姜维走得很慢,离开潼关已经将近一个月,他还没有走到函谷关。
因为他根本不想去洛阳,离洛阳越近,他越危险。天知道洛阳是不是一个坑,天知道陆逊等人围着洛阳不攻,是不是在等他入彀。
他总觉得,这一段函谷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到了东首的新安,能不能看到阳光都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他一直在犹豫,就算郭修成功的刺杀了魏霸,恐怕也无济于事了。天下也许会有变数,对他来说,机会却微乎其微。
与其如此,不如不去洛阳,直接回凉州算了。以自己在凉州的威望,以自己和羌人的交情,像宋建那样割据一方,做一个草头王,其实也蛮不错的。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里,姜维就觉得很羞耻。我一直以继承丞相的遗命为己任,一直以匡扶汉室为目标,怎么能满足于做一个草头王,那将长安的天子于何处?我一直因为魏霸有不臣之心而想除掉他,自己怎么也变成了他?
难道是因为怕死?姜维冷汗淋漓,心悸不已。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不像想象那么无所畏惧,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如果我这么做,就算能富贵一生,寿终正寢,百年之后,又怎么面对丞相的英灵?
姜维站了起来,一阵阵的不安,恨不得一头撞向路边的巨石,了此残生。
就在这里,战鼓声突然炸响,如同汹涌的洪水,在狭窄的谷道里横冲直撞,呼啸而过,将所有人卷入其中。三万大军,延绵数十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战鼓声惊得乱了,宛如一条巨蟒,突然遭到了袭击,不自觉的扭动着身子。
“什么事?”姜维厉声喝道。
传令兵登上了辎重车,拼命的挥动着令旗,向战鼓声传来的后方询问消息,片刻之后,他从辎重车上跳了下来,腿一软,摔倒在地。他顾不得叫喊,连滚带爬的冲到姜维面前,哭喊道:“将军,司马懿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姜维倒吸一口冷气。司马懿不是在晋阳么,他怎么赶到函谷来了,而且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就不怕驻扎在潼关的吴敏截他的后路?
要么司马懿知道我无路可去,无援可待,要么就是司马懿已经投降了魏霸,现在要用我的首级来做见面礼。
姜维忽然暴怒,我的首级是那么好拿的吗?要拿可以,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他拔出长刀,厉啸一声:“准备迎战,击破司马懿!”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谷中响起,正在前进的蜀汉军停下了脚步,一部分调转方向,向司马懿率领的魏军杀去。
听到蜀汉军的战鼓声,司马懿冷笑一声:“连弩车、霹雳车上前阻击,建立防守阵地,以守代攻,我要把姜维困死在这函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