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么说。阿妤是因为与阿菀亲近,因此才这么随意。平日里在辽东的时候,你见她闯过祸么。”文舅母便对唐菀笑着说道,“你舅舅就是个才操心的人。读书人么……心眼就是多,就是小心眼。”
她显然时常跟文舅舅这么说话的,连坐在车里正在擦眼泪的文家两位老人家都、都笑了。
这样一家和乐的样子,叫唐菀不忍心提到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因此,她也没说什么,只欢喜地带着文家的人去了宅子。等见了宽敞华美的大宅,文舅母微微一愣,便看了文舅舅一眼。
文舅舅顿时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阿菀。”见凤弈上前扶住了文老大人往里头去了,文舅舅便对唐菀低声问道,“这宅子是你的?”
“是。”唐菀觉得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凤弈的,夫妻一体,自然都是她的。
“落脚的地方过于兴师动众了。”见了唐菀的神色,文舅舅就知道这只怕不是唐菀的宅子。不过这宅子是属于谁的并不重要,见唐菀疑惑地看着自己,文舅舅便看着她温和地说道,“我们才几口人,也用不上这么宽敞的宅子。你舅母从前陪嫁过来一个小宅子,你知道的,当年她……”
他含糊了一句,不过唐菀知道这说的就是当初文舅母在文家获罪的时候当机立断先回了娘家,保住了自己的嫁妆还有女儿,虽然那是不得已的做法,不过显然寻常女子有过这样合离之事也不怎么好听。文舅舅含糊过去,便对唐菀说道,“她这宅子一直空着没有拾掇。我们暂且在你这儿住几日,等那头收拾好了就搬回去。”
“舅舅,你们就住在这里不好么?”唐菀见他似乎还要搬走,不由急忙说道,“我又不是外人。”
“我知道你是对我们的孝心。你是文家的外孙女,谁会把你当外人。可是阿菀,你已经嫁人了,不能这么补贴娘家。文家也不能这么占你便宜。”见唐菀看着自己怔怔的,文舅舅便对微微点头的文舅母笑了笑和声说道,“你的孝顺我们都明白。这份孝心我们感受到就好。可是却不能这样。你舅舅舅母还长着手呢,哪里能白吃白占你这个外甥女的?这些年没有照顾你,叫你在唐家受尽了委屈,已经是咱们对不住你。”
“文家不能拖你的后腿。”文舅母平和地站在一旁,虽然这些年在关外受了许多苦,她看起来已经并不美貌温和,可是她却并没有因为苦难就变成斤斤计较的妇人,对唐菀和声说道,“总不能叫郡王看着你总是补贴文家。就算是郡王不在乎,可是皇家也看在眼里,唐家也都看着呢。唐家那老不死的知道了,必然还会闹出风波。咱们不怕这种事,可是她恶心人,你说呢?”
她是不愿意占唐菀便宜的,这么一个大宅子,又是奴婢无数,自然过得舒服。可是文舅母却不想这样做,叫皇家的人觉得唐菀的心还向着娘家,拿皇家的东西补贴家里人。
唐菀小小年纪做了郡王妃,又没有娘家靠山,本就小心翼翼的,她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受唐菀的这些好处呢?
唐菀嘴角抽搐地看着文舅母。
到底是在关外久了,连“老不死”都说得毫无遮掩。
这叫太夫人听见还不气死啊。
“舅母,唐家……”
“别提唐家。你母亲被唐家给祸害死了,唐家跟咱们文家就再也没有半分瓜葛。”文舅母显然是管事的人,见文舅舅站在一旁沉默着,便对唐菀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这一路听了不少京都的闲话,说是你堂姐抢了你前头的未婚夫?抢得好!若不是她抢了去,那嫁给那种三心二意的贱人的就是你了。不过虽然抢了好,可是你因此受到了伤害,文家日后跟唐家没完!”
就算文家现在无权无势,可是唐家害了文家的女儿与外孙女,这深仇大恨也是不能放过的。
唐菀想到上一世文家未来对唐家执着的穷追猛打,不由看着文舅母点了点头。
她又忍不住小小声地说道,“我知道舅母与舅舅都待我很好。”
“什么时候,我去看看你母亲与你父亲。”文舅舅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唐菀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从前的事咱们不提了。”文舅舅见凤弈送了两位老人家去休息了,此刻正迎出来,便对唐菀温和地说道,“你好不容易嫁给清平郡王这样的丈夫,日后要好好与郡王相处。今日能以郡王之尊贵亲自陪你来城门接咱们,又对你外祖父外祖母这样敬重,郡王待你的心我就都明白了。”他十分满意的样子,唐菀也急忙点头弯起眼睛来笑着说道,“我知道。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很好的。”她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幸福。
文舅舅目光疼爱地看着她。
唐菀觉得他的目光有些伤感,又有几分释然。
她正觉得欢喜的时候,却听见外头传来了一个婆子的声音说道,“可是文家府上?我们是长平侯府的人,咱们侯夫人亲自来看望姻亲老太爷与老太太了!”
这话一下子就冲淡了唐菀与文家重逢的喜悦。
文舅母一愣,继而冷笑了一声,转身就去了后头鼓捣半晌,便端了一盆脏兮兮的不知是什么的味道刺鼻的水来,大步流星直奔前院儿去。
唐菀追着她一路过去,却见她一脚将宅子的大门拨开,见外头站着一脸憔悴却盛装在身的长平侯夫人,毫不含糊,一盆脏水劈头盖脸泼到了长平侯夫人的头上。
“什么姻亲,占了我家姑太太的嫁妆还完了么?!霸占的家产还完了么?占人家产还敢说什么姻亲,烂心烂肺黑心肝儿的老畜生,脸皮是马屁做的不成?!呸!”
她插着腰,指着落汤鸡一般一脸震惊狼狈的长平侯夫人破口大骂。
第77章
长平侯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泼妇。
文舅母是什么样的女人?
在边关做惯了豪爽事,早就不婉约端庄了的女子。
这是在京都后门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的长平侯夫人难以抗衡的。
不是有句话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么。
别管长平侯夫人有理没理的,她都吵不过文舅母的大嗓门儿。
“咱们家好好儿的姑太太交给你们,打从咱们家犯了事就在你们家里没了,还给赶到黔南去,你还想跟咱们做姻亲?你要不要脸,长平侯府要不要脸?一群畜生玩意儿,文家落魄的时候你们作践文家的女儿,文家回来了,你又涎着一张脸说是姻亲了?既然是姻亲,当初为何霸占我家外甥女的家产?狗东西,贱人!”
文舅母百无禁忌,站在大门口就破口大骂,天可怜见,这可是凤弈给文家寻的宅子,能是寻常地段么?附近的邻居都是家族显赫的。文舅母堵在大门口指着落汤鸡长平侯夫人大骂,这样大声嚷嚷,长平侯夫人顿时颜面扫地。
她几乎摇摇欲坠,已经无法承受了。
“你,你这个泼妇!”
“泼妇也比毒妇强!”文舅母中气十足地大声喝道。
完全没有奔波而回的疲惫虚弱。
唐菀呆呆地看着文舅母。
她觉得这样大声的骂声里,自己的嘴角怎么就是想往上翘呢?
“你……我!”长平侯夫人最近本来是春风得意的,也不过是昨晚才被二皇子府的事给泼了一盆冷水。如今被文舅母这么羞辱,她气得脸上都发白,忍不住喘息着揪着自己湿漉漉还气温刺鼻的胸口对文大嫂怒声训斥道,“你竟然这样羞辱勋贵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