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娘怎么会来?
他明明没有告诉她县试考完的时辰来着。
秦秋婉假装没看见他不自在的神情, 伸手挥了挥:“快点过来。”
谭启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妻子和已经又缩回了马车中的亲娘,只得慢慢挪到了便宜亲娘面前。
“娘, 你怎么会来?”
秦秋婉一副慈母模样, 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擦擦汗。”这才又回答:“你还好意思问,这么大的事竟然不主动告诉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娘?”
自然是没有的。
谭启郎接过帕子, 用帕子挡着自己的眼偷偷去瞄那边的红色马车。
胡敏依冲他使眼色。
两架马车隔了好几步远,中间都是人流,谭启郎根本不明白妻子的意思。
不过,两位亲娘撞到了一起是事实。
他们成亲那日, 父亲和母亲在池塘边的房子里相会被贺玉娘发现之后,很是发作了一通。
要是让她得知自己另有亲娘……谭启郎心中慌乱不已。
商户之子在读书人中本就受人歧视,若让外人得知他是外室子,以后谁还会和他来往?
兴许连夫子都再不愿意教他。
这事不能暴露!
想到此,他爬上了马车,吩咐长安:“这里太挤了,先出去再说。”
如果胡敏依机灵一点,就在出去的时候与他们“走散”,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亲娘放下马车。不拘是另找马车来接,还是她自己租一架马车回外城都好。
出来的人太多,外面的人又不停往里挤。马车想要出去很是艰难。
谭启郎心情不太好,眼看马车挪不动,身后的红色马车也等在原地,忍不住斥道:“赶紧往前走啊!”
这会儿天气炎热,长安被晒得满脸潮红,心下又着急,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听到谭启郎斥责于他,秦秋婉很是不悦:“外头那么多人,你让他飞过去吗?”
听到母亲斥责,谭启郎满脸惊讶。
母亲竟然会为了一个车夫斥责于他?
“娘,我只是太着急……”
“外面的情形你也看得到,再着急也不能这样催,万一马车伤着了人怎么办?”秦秋婉伸手一指外面的书生:“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读书人,万一让他们受了伤,耽搁考试事小,若害得人一辈子不得再进考场,你内疚不内疚?”
谭启郎心里有事,被训了也没想着反驳,掀开帘子一直紧紧看着外面。
事实上,他看的是身后的红色马车。
可千万要错过才好。
可惜,外头的人太多,想要出去的马车排成一列,别说错过了,连错开都不能。
一刻钟后,马车挪到了百米开外,这边人虽然还是多,但比起方才,已经算是稀少了。
谭启郎心下一动,吩咐道:“我有点头晕,好像中了暑气,先去医馆瞧瞧。”
长安回头来看秦秋婉神情。
秦秋婉可不想让他糊弄过去,斥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媳妇从郊外赶了半天的路过来,她人还在后面,你再疼,也等上一等。”
谭启郎就是不想等她,顿时眼睛眉毛揪到一起,一脸痛苦模样:“娘,我的头好疼啊!”
秦秋婉伸手帮他捏了捏,用上了巧劲,捏得谭启郎痛得呲牙咧嘴。她看向后面被夹在人群里的红色马车,道:“那个车夫不行,半天出不来。长安,你去帮忙。”
谭启郎:“……”
他心里只期盼着亲娘自己下了马车避开才好。
烟雨身形瘦弱,又穿着宽袍大袖,料子还是新到的浣纱,这一身值十多两银,贵重不说,挤在人群里她大概要走不动。
兴许还会被人顺手牵羊把头上和手上的首饰偷走,所以,她是想着等到人少一点的时候下了马车,再想法子出城。
胡敏依倒是想出声让她下去,可看到她不悦的脸,立刻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烟雨心里又憋屈又烦躁,加上天气闷热,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每一次遇上贺玉娘她都要退让,她真的真的受够了!
但为了儿子,她只能忍。
烟雨着急下去,可马车卡在人流中动弹不得,她要是就这么下,很可能会被人踩。
她掀开帘子,焦灼地看着人群,努力寻找自己跳下去的契机。
却见一位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挤回来,直接跳上了马车:“夫人让我来接你们。”
说着,就抢过了车夫手中的缰绳。
车夫傻了眼,下意识回头去看烟雨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