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世安低下头,遮住眼中的讥讽。就他知道的,昆城知府贪污一案,最先还是皇上的心腹提出要查。
也就是说,皇上本就是冲着陈指挥使而去。
陈指挥使忠君为国,难得的良将之才。皇上不愿用忠臣良将,为一己私欲非要把人换下,毫无容人之量,这哪里是明君?
事实上,陈指挥使的姐夫出事,皇上若真的要罚,轻则罚俸,重则降其品级,真恼恨起来,降个三级也行……虽然重了点,但不会有人诟病。
很明显,皇上对此并不满意,他这是要把人给连根拔起!
对待传了几代且都立有功劳的将才世家,皇上如此作为,实在太让人寒心。大概他也知道后果,所以才非要找出陈指挥使女贪官勾结的证据。
“皇上,微臣已经严查过昆城知府身边勾结的所有人,也问了陈武身边贴身之人,没发现有疑点。更甚至,微臣还查了指挥使府中近些年来的账目,都没发现有疑点。”他默了下,在皇上阴沉的目光中,继续道:“事实上,陈指挥使不太懂庶务,祖辈传下来的家财到其手中后,不知没有多,反而还少了。”
新帝听到这些,面色一片肃然。
殷世安话说到这种地步,虽没有名言,但已经明示,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他还要严惩陈武,大概难以服众。
皇上也知道,陈武没有贪污的可能较大,但他要的是在惩治贪官时顺便换上自己的人手!
“殷大人,这一回严查贪官,朕有心肃清朝堂奢靡之风,让你细查,你便再查一回。”
殷世安:“……”
这压根就不听劝啊!
新帝见他没有立刻应下,道:“皇后的月份越来越大,身形笨拙,夜里经常睡不安稳。朕有心相护,却又因为这些杂事不能如愿。论起来,朕已经有三日未见过她……听说女子月份大了之后,若是心里不安,很容易难产……”
这绝对是威胁。
殷世安:“……”你才难产!你全家都难产!
他知道甘绵绵不会因此自伤,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皇上要是在她临盆时动手,她正值虚弱之际,说不准还真无自保之力。
不过,担忧也只是一瞬。
殷世安很快想起,曾经他疑惑于这对夫妻之间古怪的关系。甘绵绵就告知过他,丰王不会让她死。
只有她活着,他才能活得更好。要是她死了,他也活不了。
想到此,殷世安的心微微一定。
“此事微臣已经查明,稍后会写折子送来,微臣告辞。”
说着,行一礼就往后退。
新帝见状,气得胸口起伏。恼怒之余,他不认为自己就当真治不住殷世安,心下一动,道:“稍后皇后会来送补汤,殷大人要是不急,也可留下来喝上一碗。”
殷世安脚下一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没往后退,反而又走到了殿中。
新帝命人赐座,心下冷笑连连,这人觊觎皇后,当真是胆大包天!
他说皇后要来送补汤之事不是胡扯,刚好又是第五日,甘绵绵得来送解药。
秦秋婉到的时候,没想到殿中还有其他人,看到殷世安也在,她一瞬间的惊讶过后,笑着打招呼:“殷大人也在?”
殷世安很是有礼:“皇上留微臣用补汤。”
自从进宫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加上刚才皇上说皇后夜不安枕,殷世安才想留下来探望一二。
看她除了肚子大点,一切完好。殷世安也放了心。
秦秋婉看向手中黑漆漆的药碗:“这补汤是皇上独有,别人喝了没有效用,殷大人大概要失望了。”
殷世安本也不是为了喝补汤,看到佳人,就已经得偿所愿,当下笑着道:“皇上好福气。”
听着二人闲聊,新帝心里渐渐地难受起来,是那种憋屈愤怒又不敢发作的感觉。
这俩人站得挺远,说话也有礼,并无越矩之处,但是,新帝就是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旁人插不进去。
甘绵绵可是他的皇后!
虽然他不喜欢,甚至还厌恶憎恨,但也容不得别人觊觎。
这其中……或许可利用一二。
没多久,秦秋婉离开。
皇上喝着碗中的苦药汤汁,真的是苦到了肝胆处,他心里猜测着甘绵绵很可能故意往里面加了黄连,就是为了不让他好过。
说实话,新帝是做梦都想摆脱甘绵绵。
想到方才二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皇上心有所感,问:“殷大人,你觉得皇后如何?”
殷世安口中的皇后,自然是千好万好,这世上任何女人都不能比。
他张口就夸,但也克制。
皇上听到他夸赞,心里更有了底。
“殷大人,你过完年就二十有六,可有了意中人?”
殷世安垂眸:“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不要在微臣身上费神,再过两年,微臣会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