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到了此刻,赵父也后悔了。
当初在妻子要留下那母子三人时,他就该拦着。如果那时候拦住了,家里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来。
大牢中的药童根本不用多劝说,他自己也想被从轻发落,关了两日后,主动找到看守提出要见大人。
大人在看到周长林敛的大笔钱财就知,这上门状告他的只是很小一部分。还有许多许多冤死的人没能讨得公道。得知跟了周长林几年的药童想见自己,彼时他已经洗漱过,按理不会去大牢的他,也顾不得了牢房脏乱,立刻披衣前去。
药童也记不清太多,他只有少部分的时候看得到周长林收银子。
但就他指认出来的,也足有二十多人。
大人又忙碌起来。
他找了这些苦主亲近的人前来,打算把这些事查清楚。
好多都是家事,有些人家中长辈也知道真相,只是不想把这些家丑外扬,也有一些是顾及着动手之人的身份,譬如家里俩兄弟死了就剩一个,为了祖宗家业,这时候是不得不包庇。
不过,如今大人过问起来,又有不同。
衙门处天天人满为患,有些是前来求情的。还有些人事才知道至亲枉死前来询问内情的,总之,整个衙门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张夫人也去了衙门。
她是去告状的。
指认钱富对着本家小叔叔动手,意图谋财害命。
之前无人提及钱富,大人没有过问。可这会儿有人指认,他自然要把人拘回来问个清楚明白。
这一问之下,才发现人不见了。又过了两天,才得知钱富跑出了城。
衙门想要找人还是挺容易的,几天后,在一个农户家中,将钱富揪了出来。
彼时,他一身绸衫,装成一副富贵老爷的模样,正去郊外“感受山清水秀”。
其实都是借口,他就是在城内走投无路,也怕赵家人上门算账,跑去城外避风头,顺便骗吃骗喝而已。
被拽到了公堂上,钱富也不敢随意开口。
因为他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赵家的事被抓来的,还是因为之前给小叔叔下毒……或是一些他生意上的龌龊事。
张夫人身为人证,大人并没有慢待,还让她坐着等。
而钱富在看清楚堂上女子的一瞬间,心里已经忐忑。两人做了十几年夫妻,算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他做的那些事,张云芳虽然没插手,但应该也猜到了一些。
“大人,我找到了他身边的随从,就是那个随从让管事去周长林那里买药,然后暗戳戳下给钱海生的。”
听到是因为这事,钱富睚眦欲裂。
周长林被抓时,他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可那事明明已经过去了。要是没有人指认,这事情完全与他无关。
“大人容禀!”钱富不想坐以待毙,他趴下去磕头:“我们夫妻之间闹得很不愉快,她这就是诬告。”
“本官不会冤枉好人。是不是诬告,把随从带上来一问便知。”大人说着,当真让人把张夫人带来的随从弄了上来。
知情不报,算是同罪。
张夫人不知内情,但勉强也算知道此事。她本来不想节外生枝,可周长林身边的药童一招认,衙门乱哄哄的。她怕的是有朝一日大人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事,再来追究她知情的事。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为自己自证清白。
她本来罪名不重,主动前来指认,兴许能平安脱身。
事关钱海生,秦秋婉两人也赶到了公堂上。
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找着了藤,就能摸着瓜和根子,事情很快水落石出。就是钱富想要谋害小叔,想等钱府没有主子,他这个亲近的远房侄子好接手大片家业。
秦秋婉对于赵家发生的事都是知情的,眼看着这么热闹,也派了人去告知赵父。
这几日,赵母越来越虚弱,没吃东西,几天就瘦得皮包骨。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赵长春要稍微好一点,但一直昏睡着没醒……赵父为了给母子俩买药,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眼看就要扛不住,母子俩要断药了。
这么重的伤,不喝药怕是一两天就要准备后事。
赵富听说找着了钱富,立刻就赶到了公堂上。哭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说这些曾经的事时,难免又要提及林窈佳。
于是,大人索性把人都带了上来。
事情发展到如今,辨不清谁对谁错。无论钱富欠多少银子,赵长春打人是不对的。
钱富被逼急了还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但下手太重,都要把人打死了,也是要问罪的。
不过,大人手头积压的案子很多,又过了半个月。事情才算落幕。
周长林前后害死了五十多条人命,还有一些药童不知道的没有查出来。大人判了他立刻问斩,斩了后,把他写下的那些害人的“医书”一并烧了。
就在这半个月里,赵母去了。
她别说留下话,连眼睛都没睁,就那么无声无息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赵长春却在母亲下葬前醒了过来。
只是眼神呆滞,谁也不认识。变成了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