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冒秋纹已追上了年迈跑不动的孙嬷和刘滟君,金簪便朝着刘滟君的后颈刺去。
这一刺之下,刘滟君的颈后必定会被她刺出一个血洞,当场便要身亡。冒氏心中没有惊惧,只有歇斯底里的快感。
刘滟君的右臂忽然被人扯过,她往前栽了过去,瞬间跌入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怀抱。
她震惊之下,被抓到了身后,男人的胸膛生受了冒氏这一刺,尖锐而长的金簪伴随着一声痛哼,已入肉寸余。
极快地,霍维棠的胸口被汩汩涌出的鲜血浸染开来。
刘滟君惊了,“霍郎!”
她一把抓住冒氏的手臂,抬起脚,将目光发直的冒氏一脚踹开,“冒氏!你胆敢犯上,欲取本公主性命!这是要你夫家株连的罪过!”
冒氏万万没有想到,霍维棠竟会凭空冒出来,望着这个年少时也曾让自己倾心喜欢的男子,他的两鬓也染上了雪,多了一丝苍白,冒秋纹怔怔后退半步,手中染血的金簪铿的一声坠落于地。她也站不稳,跌坐下来,惶恐地流出了泪水。
刘滟君伸臂抱住霍维棠,将他稳稳扶着,往后退开了一些,神色里的慌乱和害怕掩饰不了。
“你挺着,我找人来医你!你这个该死的男人,谁准你跟来的!我不是说了讨厌见着你!”
刘滟君急得眼眶发红,一手紧捂着霍维棠不住流血的血洞,一手紧扶着他的肩臂。他只虚弱地笑着,整个人仿佛都要挂在公主身上。
鲁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飞似的带着人赶来,才见到霍郎君竟已受了严重的创伤,公主急红了眼眶,而始作俑者跌坐于地双目无神……已来不及问询发生了何事,鲁直立马搭了把手将霍维棠扶起送入马车。
“公主,小的知道这凤凰台附近有个名医,专看外伤的,这便带着霍郎君过去,公主放心!”鲁直办事牢靠,刘滟君这会儿脑中一片空白,心乱如麻,哪里还能拿什么主意,慌乱地一点头,便随着鲁直登车而去。
鲁直驾车往东城赶,刘滟君拨开车帘,对仍跌于地上泪落涟涟的冒秋纹压着怒火说道:“冒氏,你最好伸长了你的脖子等着,伤了我的人,将付出十倍百倍之代价来偿!”
日暮时分,残云合璧。
坐落于水中的水榭,沉寂了下来,花眠一直坐到黄昏时,才等到婆母的马车归来。
与婆母一并回来的,还有出去一趟之后莫名其妙身负重伤的霍维棠,被冷落了许久的公主故夫。
花眠诧异,要去探看公公的伤势,但墨梅说这其中有诸多不便,她是才从公主那儿回来的,这会儿公主正要亲自为霍维棠宽衣沐浴,不便让外人留候,又说霍郎君今日一番勇为,算是又让公主彻底地上了心,看来从冷宫里出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花眠一阵惊讶。
她忽然想起霍珩离长安前晚,与霍维棠在屋外说的话,他们以为她睡着了,实则不然。
话头算是霍珩起的,“有件事我要为自己和母亲澄清。”
霍维棠示意洗耳恭听,她侧过头,微微睁开眼睛,便听到门外传来霍珩压得低低的嗓音,伴随着极轻的一声咳嗽传来:“就是前日里听下人嚼舌,说是母亲在你跟前说了些话,那全是虚言,孩儿可以作证。”
霍维棠一时没说话,霍珩自己亦是不自然地停顿了许久。
“母亲并没让那个不阴不阳的陆妙真染指,孩儿勇武果断,一路追踪到黄河岸上,从没让他们有喘气的功夫。寻到母亲时,那假女人正要对母亲不利,被母亲咬伤了手指头。母亲个性刚烈,抵死不从,这才又让他抓着头发往石头上磕。”
刘滟君那时人都被石头撞迷糊了,人几乎要昏死过去,霍珩就是目睹母亲受辱,这才隐忍不得轻率地从掩体之后钻出拔剑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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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被刘滟君于路上再三地审问之后, 鲁直终于瞒不过去, 只得招供。
在公主的马车离开澄湖以前,霍郎君便暗中找上了自己。他是最清楚长公主脾性的了,知道是冒氏下的帖子, 刘滟君是非去不可的, 但霍维棠又曾听说, 冒氏这几年精神出了毛病, 做事情全凭脑热, 不可理喻, 怕冒氏一时脑中充血做出对公主不利的事情来,偷摸着也问花眠身边的人借了马车出去。
事实证实了霍维棠的揣测,他无比后怕, 若不是他留了心眼儿一路暗中跟随着公主, 她若真被冒氏所伤,不但让他自己痛彻肝肠,于霍珩处也是无法交代的了。
儿子离开长安之前,之所以单独对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便是因为,他日后在西北赴任恐怕一两年不能回来一趟,便要长住在安西, 希望他这个从来不曾将他们母子真正视作自己责任的父亲,能够在以后儿子不能尽孝于父母膝下时,多多照看他的母亲,不让她再受委屈。
这一年来, 嘉宁长公主所受的委屈冤枉太多了,霍维棠懊悔自责,也同样地于心不忍,他答应得郑重其事,发誓言出必践。
好在,终于是能保护了公主。
也是从私心之中希望,公主再不要说他是个不中用的老东西了。
刘滟君从一盆热水里将帕子捞起,拧干,她的素手上涂着红艳艳的蔻丹,是为了赶去见冒秋纹特地涂的,她老早就不大爱用脂粉了,陆女冠来了水榭之后,更是摒弃了所有胭脂铅粉,每日素面清汤的,虽然也算是清丽动人,但公主生就五官明艳,一袭素衣不施粉黛总让人觉着少了什么。
她见霍维棠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眼中仿佛有着惊艳,脸色露出淡淡的不自然,仍旧拧干了帕子,朝他脸上一扔,“自己擦了吧。”
霍维棠微愣,本以为那温柔服帖的公主殿下又回来了,原来不过是短暂的回光返照,他无不失落,费力地抬起手够脸上帕子,奈何一动便扯得伤口痛,他轻“嘶”了一声,只好又无奈委屈地看向刘滟君:“公主……”
刘滟君想他终归是为了自己而受伤的,不好慢待恩人,顺手将他脸上帕子取下,替他擦了脸和手。
婢妇将身后热水都放好了,鱼贯而出,刘滟君回头视察了番,朝卧于床榻上,半敞着衣襟露出里头层层叠叠包扎着的止血带的男人,蹙眉说道:“我找个人来帮你洗吧,这没男人,老哑巴老胳膊老腿就算了,让鲁直过来。”
说罢刘滟君要去唤人,霍维棠万分惶恐,自己做出了血的牺牲,本以为能换来公主温柔关怀……
霍维棠直起身,几乎要一头撞在床柱上,“公主!鲁直粗鲁,你真让他——”
语未竟,刘滟君回眸睨着他,见他身上带着伤一副憨态,不知为何,眼眶湿热起来,唇边却绽开了笑。
她走过去,搀扶起霍维棠。
“疼死你这老混蛋罢了!赖我这儿白吃白喝,还挑三拣四,老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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