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到小小长大,师父就不见了。
两人有意在城中转来转去,绕了东城绕西城,他们长在乡间,日日都要走山路,脚下有力,可把清源清正累得够呛。
倒也不是瞎转,而是让小小看城中哪家清净平和,谢玄暗暗记下门户,预备顶着土地公的名号去当散财童子。
转了大半日,买下各色彩纸、剪刀、针线、蜡烛和零碎布片。
身后那两条“尾巴”越咬越紧,一刻不放,看着师兄妹二人进了春来客栈。
谢玄特意要了一间靠街边有窗户的屋子,进屋就大开了窗,在窗前呼喝小二去买糕点切肉,还拍着包裹:“道爷我有的是钱。”
清源清正藏在街市檐下,目光紧紧盯着谢玄小小这间屋。
谢玄心中冷哼,“啪”一声关了窗,这二人夜间不来便罢,要是敢来,非吓得他们满地打滚不可!
小小坐在桌前,铺开彩纸剪子,她问:“剪些什么模样的?”
“什么吓人剪什么,别给他们留胆儿。”
小小举着剪子弯眼一笑,照着那个吊死女鬼的模样,剪出一个个人形来。还在每个形态各异的小纸人嘴上,都用针缝上一条红布剪成的长舌头。
两人自离开家乡,已经有许久没起过这玩闹的心思了,小小没一会儿就剪了十几个出来,自己也觉得剪得好,拎起纸人拿给谢玄看:“师父看见了,一定会夸我的。”
谢玄看她这样高兴,也跟着开怀,作弄那两个道士倒放在其次,小小开心才更要紧,他也拿了张纸,随手剪了个歪七扭八两个人儿。
比给小小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两个小人站都站不起来,歪嘴斜眼很是难看,谢玄自己看了都觉得不成样子,揉成一团扔进纸堆里。
小小取过一张新纸,用同一张纸剪出两个小人。
一个高些,一个矮些,都梳着道士头,两个纸人手牵着手。
谢玄拿在手中细看,越看越觉得像,果然活灵活现的,取笔磨墨,在两个纸人身上画上符。
把大的拿到嘴边呵口气,落地这小纸人便活了,歪歪扭扭跳动起来。
小的那只纸人送到小小面前,让她吹上口气。
两个纸人见面便亲亲热热挨在一块,大纸人儿跳到小小的鞋面上,又伸手去拉小纸人。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顺着小小的裤管往上爬。
小小坐稳了,一动也不敢动,看它们爬得十在吃力,伸出手摊开掌心,两个小纸人便跳到小小的手掌上。
小小将它们送到桌面,大纸人牵着小纸人冲小小作揖。
等小小剪纸的时候,两个纸人便帮她抬剪刀,谢玄画符的时候,两个小人儿又帮他推墨盒。
直到掌灯,那两个纸人累得气喘吁吁,往纸堆中一躺,没力气再动了。
小小心疼它们,把它们捻在手掌上,放到枕上,让它们俩也相互抱着睡着,还用方帕做成小被子,把它们俩盖在被中。
想了想,把谢玄剪的那两个从纸堆里翻出来,压平了夹在衣裳里。
三更时分,只听窗棱轻轻一响,屋外有人攀上了窗户。
谢玄闻声即醒,闭眼假寐,鼾声一长一短极有规律,让屋外的人以为屋内两人还在熟睡。
窗纸被轻轻戳了一个洞,屋里黑洞洞的,清正眯着眼往屋里看,只见床帐垂落,道:“这小贼倒舒服,白白占着一个,咱们要想开开心,还得往妓馆去。”
谢玄听见,勃然大怒!
清源示意清正低声:“听说蒋家给了这两个小骗子十两银子,他们身上肯定不止这个数儿,咱们哥俩正好发一笔财。”
十来两银子,可够去妓馆搂着粉头吃几顿好酒的了。
坏了法袋,师父必要惩罚,不如替师父把东西带回去,两个云游的野道而已,丢了东西就算知道是他们下的手,也不敢惹上一阳观。
谢玄两只手环抱着小小,他一醒,小小也跟着醒了,她的眼睛,白天迷迷蒙蒙,夜里却分外清明,屋中一切纤毫毕现。
窗格轻轻一响,两人推窗入屋。
睡在小小身边的两个小纸人也醒了,纸人谢玄拉过帕子,把自己和纸人小小藏在里面。
两个道士在屋里找了一圈,回身看见谢玄的竹篓搁在床下,见这模样,更觉得这篓里藏着许多银两。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伸手到床下勾那个竹篓,只觉床帐一动,还以为是谢玄醒了,可他鼾声不停,就又放心去摸竹篓里的钱袋。
摸到石绑绑的一个布袋,捏在手里仿佛散碎银子,急忙忙要把钱袋拖出来,手指上一痛,似被什么尖嘴东西啄了一下,“哎哟”一声痛叫。
两人闹出这个动静,床上两人竟然没醒,谢玄也没了声息,不禁狐疑起来。
一人挑开帐子一角望进去。
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长舌女鬼,两只细长鬼爪按在谢玄胸口,长舌头悬在他脸上,正在吸食他的阳气,越是吸,他的面颊就越是瘪进去。
清源清正倒抽一口气。
女鬼闻见了生人味道,旋过头颅,见是两个年轻男人,瞬间松开谢玄,眼中红光一闪,飞扑出帘帐。
两人瞬间傻眼,这……这莫不是索了蒋文柏性命的女鬼?蒋文柏的死状,两人今日才看过,记忆犹新。
清源当场腿软,跌坐在地,眼看女鬼鲜红的舌头就要卷上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女鬼趴在他身上闻来闻去,似乎是当场被吓死了,又抬头追寻起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