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图道:“找一艘货船先去下一个建安渡。”
这是走了反路,可建安是瑞王的封地,瑞王如今被扣押在京城,他封地的官员幕僚自然不会听从京城下达的命令。
他们要藏匿身份,更方便些,从建安渡转旱路,再换水路。
呼延图想好了要怎么回答明珠,可明珠并不识路,一句都没问,跟着呼延图上了去建的船。
呼延图眉心微拧,这样一个不通世事的郡主,就算逃了出来,没人带着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被骗了卖了,只怕还要替人数银子。
他们上了货船,船上装满了货物,只有一间狭窄舱房分给他们,连张床都没有。
明珠不说住,连呆都没呆过这样的屋子。
呼延图去找到些干草席子,铺在地上,一边铺了一席:“郡主休息罢。”
说着就要出门,明珠刚刚坐下又站了起来:“严大叔去哪儿?我能不能跟着去?”
她实在是害怕,若把她丢下,她就只有一个人了。
呼延图看了她一眼,他见过她张皇害怕的神色,也见过她喜悦骄傲的模样,可如此依赖,还从没有过。
呼延图垂下眼睑,微微颔首。
明珠跟在他身边,他回头一看,对明珠说道:“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更不能离身。”
明珠这才看见自己随手就把包袱放在草席上了,她连连点头,小跑着抱起来包袱,跟在呼延图的身后。
呼延图趁着船还未开,置办了铜盆毛巾和腌菜酱肉干粮,从这里去建安渡要坐四五天船。
明珠跟在他身后,一边看一边记在心里,此时尚有严大叔跟着保护她,可回去澹州路途遥遥,路上她总得帮上些忙。
船还未离渡口,就听见一阵喧闹,呼延图抬眼一看,是官兵追了上来,眼看就要到港口。
那汉子被捉,虽什么也不肯说,可官府也不蠢,澹王府中逃出去的女子,不是王妃那便是郡主了。
呼延图把明珠脑袋一按,按得她蹲下身去,她抬头望向呼延图,颤声道:“严大叔……”
话音没落,泪花便含在眼眶中,跟着她就瞪圆了眼睛,就见呼延图袖中抖出匕首,将刀刃抵在船老大的后心,压低声音道:“开船。”
船老大吓得懵了,哆哆嗦嗦道:“英雄,锚还系着,让我下船去解锚。”
呼延图哼笑一声,手起绳断,匕首掉入河中,一切动作不过在眨眼间,船上岸边只见有东西入水,看不清锚绳断了。
“好好开船。”
船老大抖着声音吆喝起来,船工不知究竟,张帆,等那队官兵到港口时,船已经离岸边。
明珠还抱头蹲在船上,直到呼延图对她说:“行了。”
她这才站起身子,望着港口倏地鼻尖一酸,落起泪来。
呼延图皱了眉头,逃都逃了,还哭什么。
明珠见他神色,心里更难受,哽咽道:“嫂嫂还在京城,我却自己逃命。”
呼延图知道她与嫂嫂说是姑嫂,更似母女,可澹王都只顾自己,她一个万事不懂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呼延图冷哼一声:“你是有武艺还是有人手?你哥哥都不管,你管什么。”
明珠一听,立时涨红了脸:“我哥哥绝不是那等不顾妻儿的人!”
呼延图脸上讽色更深,他虽带着面具,瞧不清喜怒,可眼神中明明白白透出讥诮来,到时候封原配当个贞烈皇后,那也就差不多了。
明珠看着他的目光,脸色渐渐白了,哥哥此去是作什么,她心里明白,若真的起事,嫂嫂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定安排了人手救嫂嫂的。”
呼延图转身进房,明珠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念念道:“我哥歌本瑄安排了人手去救嫂嫂!”
呼延图闭上眼睛,理都不理会她。
船老大很快送了吃食来,鲜鱼汤和刚烘热的饼,船老大笑眯眯道:“船上吃食粗糙,女英雄莫要嫌弃。”
明珠饿了一天,水米不沾牙,闻见鱼汤香味,立时笑了:“不嫌弃不嫌弃,多谢你了。”
说着接过托盘,看了眼正阖着眼睛的呼延图。
她里想道,严大叔虽然嘴坏,可人是好的,并不自己一个人吃,将托盘摆在矮桌上,走到他身边想推他。
呼延图张开眼睛,取出包袱里买的酱肉干饼,扔给她:“吃这个。”
明珠看了看热汤热饼,又看了看干饼:“为什么?”
呼延图翻了个身:“不怕死的就吃罢。”
明珠拿着饼坐回草席上,看一眼鱼汤吃一口干饼,心里嘀咕,却真的一碰都没碰,鱼汤直到放凉了,两人都没动一口。
明珠吃饱了,船又一直摇晃,晃得她眯起眼睛,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
半夜突然听见声音。
“吃了没有?”
“吃了,这碗都空了,吃了这么多,便是扔进江里也浮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