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立马等着,他还欠曲正一壶酒,就在此地喝了,了却酒帐。
曲正见他停马不走,以为谢玄也有心相投,心中更喜,飞马奔到上山坡,对谢玄道:“谢兄弟,请入我营帐,我来备席,咱们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谢玄微微一笑,取出酒囊,指一指夕阳晚霞:“此处风景更好,就在这里喝罢。”
说着拔开酒塞,仰头喝了半囊,顺手抛给曲正。
曲正伸手接住,他本想赶紧劝服谢玄加入澹王大军,可接过酒囊,总得先喝两口,放下酒囊才道:“谢兄弟……”
眼前哪里还有谢玄的影子。
曲正举目四顾,就见谢玄骑着马已经到了山坡下,他明白过来,谢玄若想加入战局又何必等到此时。
曲正握着酒囊,摇头轻笑,低声说道:“谢兄弟既在江湖之远,便永处江湖之远才好。”说完仰头将囊中酒灌入喉中。
这才骑马回营,问道:“公主在何处?”
兵士答道:“公主要了一顶营帐,正在休息。”
曲正有心问问明珠与谢玄是如何碰上的,走到帐前停下脚步,隔着营帐道:“这就去为公主寻几个侍候的人,再备车马,送公主回澹州。”
他本以为明珠定要闹腾,问何时却救王妃,谁知她半点都不吵闹,松了口气。
明珠坐在帐中,很快便有妇人送上干净衣物,她换下身上的旧衣,这件衣裳早就已经磨碰了,妇人要拿去丢了。
明珠要了一把剪子来,把裙上那块绣花剪下,收在怀中。
谢玄带着小小返回商州,除了送小虎子回去,还有一件未了的旧事,他要去将这件事办完。
商州还未被澹王势力攻占,可也关城闭户,人心惶惶。
谢玄御风而来,将商英送入商家院中,交到商老夫人手里。
这应当是他的长辈,可他并未行礼,商老夫人抱着孩子,却未看孙儿,反而盯住谢玄,说道:“你可想成商王未成之事?”
谢玄猜到曲正会说什么,却没猜到商老夫人会这般提议。
他牵着小小的手,立住不动。
商老夫人急切说道:“你既会飞星之术,便能进商王墓,那里钱粮甲胄无一不缺。”
缺的只有一个起事的人。
商老夫人目光灼灼,商家两代未有修道之人,读书作官又被打压,只能当些末流小官,直至全家入宫,当作药人,任人鱼肉。
倒不如行那商王未成之事。
商州水路旱路两边通行,天时地利,谢玄名声在外,只要振臂一呼,道门绿林,为求生路也会投效。
届时就能再举商旗。
谢玄看了小小一眼,她垂眉不动,脸上虽没有表情,可谢玄知道,纵是失了灵犀,她也不喜欢这些。
谢玄看着商老夫人,微微一笑:“我不喜欢这些。”
商老夫人脸色一变,还待再劝:“商家子弟,根骨俱佳,你与这位姑娘结成良缘,生下孩子,自然能承衣钵。”
谢玄依旧不为所动,脸上还隐隐透着笑意,他失笑:“有我在,朝廷澹王不论谁赢,都不敢再动商家,为何还要贪心?”
商家将谢玄的是商家人的事传扬出去,天下皆知,这魔头虽姓谢,但有一半流着商家的血,习的还是商家的飞星术。
这些日子以来,道门四散的道众陆陆续续团聚到商家,将商家当作道门再起的希望。
谁知谢玄本人竟不愿意。
商老夫人无比失望:“商家子弟,岂无大志。”
谢玄看她老迈,才与她多说两句,摇了摇头,环住小小离开商家,浮在空中最后劝诫:“我看在母亲的份上庇护商家,若商家当真举旗,便自保自身罢。”
说着带小小离开,寻了处客店投宿,明日便入商王墓,让它当真变成坟头,断了想入墓人的念想。
夜阑风静,山河皆寂。
小小从谢玄的眼中飘然而出,坐在床檐,用指尖点一点谢玄的鼻梁,嘴角翘起,微微一笑。
谢玄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师父让她栖身在师兄眼中时,便对她道:“你师兄天资高,性子傲,如今又身怀异术,我实在是不放心。”
“小小啊,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知道,算不上是件好事。”
小小那时并未全懂,跟着谢玄走遍三山方才懂了一些。
商王身负奇术,便想称王。
紫微真人更是自恃能够观星窥探天意,便想以一己之力玩弄权势,操纵国运,可天意又岂能被人力左右。
商将军懂得这个道理,可也已经晚了,下令全族不得入道门,可族人一有机会,就野心再起。
谢玄的天资还在这三人之上,师父惟恐他走了这三人的老路,这才让小小的灵犀栖于谢玄的眼间。
让他能看得更清明。
豆豆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冲着小小吐吐信子,将脑袋挨过来磨蹭。
小小摸摸豆豆的脑袋,与它玩耍,豆豆倏地一抬头,流火双目盯向窗外,尾巴尖一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