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的这就去拿。”杨静颠颠去装了一篮子。
刘琰留钱永芳守在家里,自己带着杨静和几个卫士悄悄出宫,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到了许府。
青梅听说来迎接时,他还不叫声张,低声问:“郡主和宋先生呢?在上课么?”
“是,在宋先生院里呢。”
许府本来没有客院,也不能叫老先生去住后院,所以齐王接到消息,得知请了宋怀信来教许京华读书后,就把许府西面的民居买下来,收拾成客院,然后在西墙上开了个门,方便往来。
客院有两进,许京华每日上课就在前面偏厅里,刘琰不叫旁人跟着,只叫青梅带路,悄悄到了偏厅门口,正听见里面许京华说话。
“这诗写得不通。”
这才半个月,她都会点评诗了?刘琰震惊地看一眼青梅。
青梅低头偷笑。
里面传来宋怀信明显压着火气的声音:“又不通?好,那你说说,哪里不通。”
“凉如水就不通,水有冷有热,凭什么就说凉如水啊?”
“我刚才说这首诗诗名是什么?”
“《秋夕》啊。”
“秋天的晚上,水凉不凉?”
“看哪儿的水。我听说有一种汤泉,连冬天都是热的。”
宋怀信好一会儿没出声,刘琰抿唇忍笑,等宋老先生出招。
结果宋老先生还没开口,许京华就认为自己赢了,“其实这诗要改也容易……”
里面啪一声,似乎是宋老先生拍了桌子,“你连杜十三的诗都敢改,我看你是……”
“哎哎哎,干嘛?好好说话,不能动戒尺啊……”
刘琰听着声音不对,忙重重落脚走了两步,到门前敲门:“先生忙着呢吗?”
青梅也紧跟上来掀起竹帘,只见室内师生两个,一站一坐,站着的老先生手拿戒尺搭在桌上,坐着的少女上身后仰,紧紧贴着椅背,一副害怕状。
一老一小同时转头,看到门外来客,老的有些惊讶,小的则纯然是惊喜。
“这是哪来的稀客啊?”许京华跳起来,就要出去迎接。
宋怀信戒尺一横,拦住了她:“怎么说话呢?还有仪态!”
“哦……”许京华随便拉拉衣裳袖子,双手交叠在身前,屈膝向已经自己走进来的刘琰行了个礼,“太子殿下万福。”
太子殿下吓得差点没把自己绊倒,还万福。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许京华笑出声:“我就知道他会这样。”
宋怀信:“……以后殿下习惯了就好了。”
他说着放下戒尺,也向刘琰行礼,刘琰忙一把扶住,苦笑道:“我习惯不了,京华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吧。”
“礼不可废,平日礼仪粗疏,人多时必然出错。”宋先生不肯通融。
刘琰偷偷向许京华摇头,示意她不要听迂腐老先生的话。
许京华正打量他,太子殿下穿一身红色衮龙袍,腰间扎着玉带,意气风发、英姿勃勃,不过半月没见,却像长大了好几岁一样。
太子殿下也觉着许京华好像哪里变了。她笑吟吟站在那里,还是穿孝,白绢衫儿、细麻布裙,通身一点儿纹饰没有,头发结了双鬟,两边各垂下一缕发丝,额前覆着短发,看起来像个少女。
呃……她本来就是少女,但是之前太不像了,所以冷不丁这样,刘琰还有点不习惯。
“殿下突然到访,可是有事?”宋怀信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哦,先生授为太子太傅,我理当上门拜访,只是这些日子忙碌,一直不曾得空,拖延到今日才来,还请先生勿怪。”
宋怀信道:“殿下太多礼了,有甚吩咐,打发个人召臣前去东宫便是。”
“那可使不得,天气炎热,怎能让先生奔波劳苦?还是我来看先生为好。”刘琰说着又看向许京华,“京华最近学业如何?我刚刚听见你要给杜牧改诗,你想怎么个改法?”
许京华瞟一眼吹胡子的宋怀信,嘿嘿笑了两声,“很容易啊,改成‘天阶夜色如凉水’就好。”
“噗……”刘琰实在忍不住,“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了?你不觉得改得恰到好处么?”
宋怀信气得拿起戒尺一敲桌子:“许如曜,给我把这首诗抄二十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许京华:“……又来这招。”
宋怀信:“再嘀咕就加二十遍!”
许京华抬手捂住嘴,表示不说了。
刘琰忍俊不禁,宋怀信却已转回头,冲他说:“请殿下去正厅奉茶。”
“先生先请。”他来确实也有些问题要问宋怀信,便让宋怀信先走,自己跟许京华打了个眼色,才一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