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紧牙关!
事已至此,若是躲了这支箭,那第三声钟不响,她就没有机会了!
她拼尽全力,让木桩向铜钟撞去。因为用尽力气,反方向的,自己身子瑟瑟,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姜湛本意不是要杀她,见她如此,他心中慌:“玉女!”
他只知道一味喊“玉女”,可是并不救她。
“咚!”
第三声钟声响起。
玉纤阿脱力后向后倒,她看到箭只到了身前,她趔趔趄趄、虚弱地向侧方躲。栏杆不足她腰高,她恍恍惚惚地向后倒时,整个人翻出了栏杆,向楼外跌去!
姜湛目中空了,他向前伸手:“玉女!”
然同一时间,有一人明明比他到的晚,却比他更快地向前纵去。女郎的衣袖飞扬,在栏杆处滑落。那人跟随着,毫不犹豫地向下跳去——
范翕高声:“玉儿!”
玉纤阿仰头,看到范翕跃下栏杆,和她一起跳下,将手伸向她。
——
浓雾掩夜,夜如泼墨,范翕随玉纤阿一起跳下。星斗漫天的穹宇下,呼啸风声在耳,衣袂飘乱如皱。他破开浓雾,向她伸出手。阒寂天地,冰寒指尖摩挲着追逐,沾了雾水。艰难万分的,指尖相触,分开又靠近,终一点点握住。
岁月摧枯拉朽,爱情百折不挠。
强烈的爱如毁灭一样至死不渝,汹涌的爱如命运一般百转千回。他让她忤逆命运,他亦是她的命运。
风声赫赫,这强烈的情爱,在范翕与玉纤阿指尖碰到时,如影相随,破雾而扬——
“玉儿!”
第155章
夜幕幽邃,雾霭浓密。
玉纤阿从楼阁三层向下摔去, 范翕毫不犹豫地跟着她纵下, 连片刻思考时间都没有。他在半空中拽住她飞起的帛带, 将她搂入自己怀里。而下坠姿势不缓,片刻时间, 很难寻到支点控制人向下的坠落。范翕紧搂住玉纤阿, 让她脸埋在自己怀中。他已下定决心, 随时准备调整姿势——
总是落到地上的时候, 不能让玉纤阿伤到。
说时迟那时快,姜湛冲到栏杆处, 手撑着木栏向下看。灰蒙蒙的天幕中, 他清晰地看到范翕的灰袍和玉纤阿的绯红色衣裙纠缠到一起。而由远及近, 吕归身如雾影,在大批卫士和提灯的宫人间穿梭而来, 破开大雾。
吕归一眼看到了范翕和玉纤阿从高楼中跳下!
吕归长身高跃, 躲开身后追来一卫士手中的刀, 他纵上一棵巨木, 在树冠间穿梭。在距离“万钟楼”最近的一棵树上, 立在苍郁树冠上,吕归手中剑向斜下方重重抛去。同时,吕归只来得及高声:“王上——”
手中剑抛飞!
吕归身形同时向下一跃,和飞纵上来的宫中卫士徒手杀去。
范翕听到了吕归的声音, 多年来主仆的默契, 让他听到吕归的声音, 心中就一动。吕归剑扔过来,范翕身子在半空中一跳,脚尖正好踩在了那砸过来的剑身上。只这么一踩,借力也借不了多少,但对会武的人来说,只要有借力的机会,一切皆可翻盘!
范翕正是踩在剑身上一点,身子向上纵了两丈。两丈距离是不长,却可让他瞬间调整自己的状态,抓住机会用轻功来避开下坠摔倒之地。
吕归和范翕的动作只在瞬间交替,在玉纤阿看来,只是眨眼的瞬间,她和范翕就落到了地上。预料的重伤没有到来,范翕护着她,只在地上滚了两圈泄力,连范翕都没有受伤。
玉纤阿喘着气,她尚有些迷糊,抬起的脸又白又迷惘。她抓着范翕的衣袖,不敢相信真的是他。他居然来到洛邑了!
她喃声:“飞卿……”
范翕沉声:“别怕。”
他不由玉纤阿拒绝,仍维持着那个抱着女郎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范翕长袖扬起,手托住玉纤阿的后脑勺,他静静地让她的脸埋在自己怀中,不让她看到下方的厮杀,和上方姜湛等卫士望来的目光。
姜湛和范翕对视。
敌对局势已成。
燕王到来,燕王这一方的卫士立时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重新爆发出了极强的生命力。而范翕按住玉纤阿,不让她看到打斗场面,同时,他与姜湛对视片刻,目光向下压,声音扬起:“给我杀——”
“万钟楼”上的钟响已经响了三声,天下人尽知天子已逝。无可拖延下,姜湛也是脸色煞白,狠声挥剑:“儿郎们,随我杀——”
局势已无法挽回。
到这一步,任何人没有再偷懒、再拖延的机会。
范翕无法再回头,他已成了逆臣,他若不赢这一局,等待他和玉纤阿的就是死。王后所代表的齐国那一方也无法后退,只要他们退一步,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死。儿女情长在这一晚,变得格外不重要。
是以玉纤阿脸贴着范翕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她才觉得他格外重要——
只有他会护她。
——
成家早已背叛了卫王朝,原本还在等机会,但当洛邑城中尽是燕军和卫王朝的军队时,成容风一咬牙,投靠了刚回到洛邑的范翕。
接下来数日,洛邑成了杀戮场,尽是无止境的杀伐。卫王后以王宫作为据地,和范翕相抗。同时,既然卫天子已死,王后就向四方诸侯国求助,请求四方诸侯国来援助洛邑,共杀逆臣。
但四方诸侯国正被国内的龙宿军缠着,无暇分心。而即便可以分心,如秦国、晋国这样的国家,却还在审时度势,看到底哪方能赢。
洛邑城中战第三日,在宫中备受煎熬的王后得知,自己派去齐国、想助齐国反抗卫王朝屠杀的军队,竟被齐国杀了回来。齐国叛敌了。
齐国二公子篡了王位,投靠范翕,愿尊范翕为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