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道长的玉葫芦里,还不知道自己真身叶子快掉光的阮芽刚把小木球塞进袖袋里,衔玉和柳催雪推门而入。
昨天晚上那么吓人,这时醒来又跟没事人一样,阮芽扑上去抱住衔玉,“饿!”
她睡了一天一夜,衔玉每隔两个时辰给她喂一点点水润嘴巴,醒来可她饿坏了。
衔玉刚要说话,屋外华容就喊,“吃饭!”
“算了,没事就好,先用饭吧。”衔玉只好先拉着她出去。
饭后回房,衔玉又把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通,当时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如今这幅肉身,是阮小花倾其全力所炼制,已经是全天下最好、最接近人的傀儡身。
哪怕仙心石碎掉,她彻底陷入昏睡,肉身也会将她元神、魂魄牢牢锁住。只要元神和魂魄还在,总能想到办法让她苏醒的。
以衔玉现在的阅历,看不出也是正常的,但不妨碍他想办法解决。
阮芽刚睡醒,饭后精神很好,和柳催雪趴在床上下五子棋,两个傻子,算是棋逢对手了。
玉葫芦飞驰着,夕光渐微,屋舍内已燃起灯盏,衔玉盘膝坐在床边的长桌上。桌上还铺着被褥,摆着他的枕头。
这床太小,躺不下三个人,他们也不愿意分开睡,衔玉就搬来两张桌子拼成一张,砍去桌腿与床齐平。
他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半张被烛火和天光渡上暖色,俊朗眉目如玉制般温润。
“丫丫,你不要怕。”他忽然开口,声线平稳。
阮芽抬头,衔玉注视着她,一字一句,极为认真:“上次在塔楼,后山的泉眼,你应该看到了,我头上有两个还没有长出来的小鼓包。”
她轻轻点头,衔玉继续道:“我可以想办法,让那两个小鼓包长出角来,长出来的角叫尺木,可炼天下万物。既然是任何东西,想来炼颗心是不成问题。所以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歪了歪头,“那你呢?”
龙无尺木,无以升天。衔玉却满不在乎,“一只角而已,反正我也不想去天上,我就一直陪着你。”他心里还很得意,沾沾自喜道:“那我把角都献给你了,你要是不嫁给我,可有点说不过去。”
阮芽不觉得自己会轻易死掉,但不妨碍她顺着衔玉的思路往下想。
这题她会,苗苗同她讲过。
她掰着手指头数,“上次在绣神山你救了我一次,昨天你又救了我一次,如果你要把角给我,那你又救了我一次。”
衔玉:“嗯哼。”
她嘻嘻笑,“事不过三,以身相许!”
第44章 造的什么孽
南疆十万大山,地多人稀,聚族而居。
时已入深秋,从半空俯瞰,真是漫山的好颜色。
山中多毒物毒瘴,不可随意御物飞行,玉葫芦降落在闼婆山外围的一处空地上,入南疆得先在黑崖寨交上一点过路费。
这钱当然也不是白交的,黑崖寨会给每一名修士都发枚竹牌,若在林中迷路或是被毒沼毒瘴所困,折断竹牌,就可以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平坪上停了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许多都是来收够毒草毒虫的生意人。再过一个月,山里开始下冻雨,雨落后凝成霜冻,黑崖寨就要封山休养了,直到来年三月,草长莺飞时才解封。
是以这时排队入山的修士很多,他们身上挂满了储物法宝,有专门装药草的布袋、装毒虫毒蛇的藤编笼,还有收集毒瘴的幻方瓶等。
南疆风物与中原大不同,阮芽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柳催雪手欠,正要去摘路边一丛红色的小果,被衔玉一把给拉回来,“毒死你信不信!”
衔玉给阮芽披上路上新买的斗篷,捧住她双手呵气,搓热了才给她戴上棉手套,“别冻着了。”
柳催雪凑热闹把手伸过来,也要搓手手。衔玉白他一眼,抓住他手腕,将他双手在胸前交叉,手掌掖到胳肢窝底下,“就这样吧。”
柳催雪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奇事,眼睛瞪得滴溜圆,竟然还有这种暖手的办法,长见识了。
华清道长在一边看着,心中百感交集,“你真体贴啊。”
几日相处,华容对他态度也有所改观,“外面都传绣神山衔玉是奸杀掳掠,无恶不作……呃,流言果然当不得真。”
“什么?”衔玉剑眉倒竖,“谁敢胡乱编排我!我弄死他!”
华容:“……”当我没说。
众人排队准备入山,华清道长手搭凉棚,伸长脖子望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龙,心中茫然,“南疆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找凶手?”
衔玉自信满满,“引我们来的人,会自己找上门。”
阮芽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她甚至都不太明白衔玉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但衔玉肯定不会害她,他说去哪就去哪,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丫丫最听话了。
交了过路费,每人领到一块竹牌,翻过闼婆山,进入拉陀城,城中石板路上,来往的本地人都穿着夸张艳丽的民族服饰,衣裙上布满精致的刺绣,脖颈、手腕和足踝配以银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哗啦啦来,哗啦啦去,阮芽眼睛睁得大大,人家走出老远了她还在看。
衔玉心领神会,“买。”
南疆银饰工艺精湛,白银熔炼后制成薄片、银条或银丝,可以做出许多样式。
阮芽要了一对镯子,一条流苏腰饰,镂空的小银铃相击时发出清越声响,她美滋滋挂在腰上。
柳催雪看来看去,犹豫不决,阮芽干脆给他拿了个长命锁,挂在脖子上,垫脚拍拍他的脑袋,“小雪要快点好起来,要乖哦。”
他低头摆弄,双下巴奇异叠出三层,华清不忍直视,捏捏眉心,头转到一边,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