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脏,越衬得衔玉干净。
不是穿一身白,心里就是白的。如果将他从中切开,就能看到,他如今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是黑色。
视线扫过榻上这堆零碎,柳催雪抬目看向阮芽,“你想知道以前的事吗。”
因她病了一场,蓬英已决心不再阻止她和衔玉往来。关于过去的事,也决定先由他慢慢说给她听,免得突然想起来,刺激太过,伤了根本。
可话一出口,柳催雪就后悔了。
阮芽蹲在床上,提着一串缀满小铃铛的银腰饰,怔愣片刻,指着自己鼻子尖,眨巴眨巴眼,“你是说,关于我和黑子以前的事吗?”
尽管十分不愿,柳催雪还是点头了。
她又指着这满床的杂物,“那这些都是他给我买的吗?”
柳催雪抬手将那张金钞拨开,“这些都是。”
其实有一点他没想明白,衔玉身无分文,究竟是哪来的钱给她买这么一大堆东西。
阮芽欢呼一声,高兴坐下来,把这些东西全部拢进怀里,“嗷嗷嗷!黑子对我真是太好啦!”
柳催雪眸色暗了暗,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没有钱,其实大多都是讹来的。”说着将那张金钞递到她面前,“这是五百两黄金,是我给你的。”
阮芽看看那张薄薄的金钞,又看看占据了大半个床的衣裳和玩具,再一次欢呼,“嗷嗷嗷!黑子真是太厉害了!”
不等柳催雪再言,她仰脸冲他粲然一笑,“谢谢你小雪,但我跟黑子的事,我想自己想起来。我要是能自己想起来,黑子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一定可以想起来!”
柳催雪不说话了,点点头,起身离开,关闭了房门。
回到东厢房,他扶着门框,捂住胸口,哇地吐出口血来。
第65章 下等魔
漫山的花都谢了。
一阵疾风,卷起满树残花,花瓣落在田渠里、乡道上、草叶间,纷纷扬扬一场,最终也如雪般消散了,再寻不到踪影。
花谢后又是新的一轮生机,入眼皆是各种深深浅浅的绿意,风带着树木和谷苗的芬芳,暖暖吹拂过面颊,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拐枣树下铺了一张凉席,此时阮芽匍在席上,四肢大大张开,闭着眼睛,嘴巴一吐一吸,不知又在作什么法。
可能是把自己想象成了鸭子,或是鲤鱼,青蛙?
有些人家会在稻田里养鲤鱼和鸭子,它们会吃掉野草和害虫,到秋收的时候,鱼和鸭子都长得很肥,稻谷收成也好,一举两得。
阮芽有样学样,把自己比作这些活泼的小东西,鼓着腮帮子,跟田里的害虫斗智斗勇。
柳催雪抬手为她摘去头上的花瓣,指尖悬浮在她头顶寸余,他瞳仁倏地漆黑一片,忍不住轻轻地抚摸两下,顺着那丝缎般柔凉的长发,落在她细弱雪白的脖颈。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就这样一直乖乖呆在他身边,心里不会再想着别人……
不!
柳催雪猛地收回手,将一道清心咒拍入额心,灵台弥漫的黑雾随风而散,他闭上眼,深深吸气、吐气。
险些压制不住胸肺那股燥郁的恶念。
阮芽对此毫无所觉,她正在跟稻田里的害虫厮杀,神识凝聚成了锋利的黑镰,嘁哩喀喳地一通乱舞,如秋风扫落叶般,禾苗上的害虫已尽数被除。
她神识天生强大,加之最近这些时日勤勉的练习,此番消耗并不感觉疲惫。
“哈哈哈!”她爬起来,飞快朝着下方跑去,蹲在田埂边一看,禾苗上的害虫果然已经被杀死,蠓虫水虱,无一幸免。
修仙好,修仙妙,修仙呱呱叫!
只是虫子好杀,稻田里的野草却不好除,如何能在不伤禾苗的前提下清除杂草呢?阮芽摸着下巴,这个问题她还得好好研究研究。
衔玉不在的日子,阮芽过得很充实,她有好好吃饭,早起早睡,只是天越来越暖和,用不着添衣。
芥子袋里的那四套衣裙,对应的分别是春夏秋冬四季,她现在穿的这套粉衣这时节穿最合适,她白天穿,晚上洗,只盼着衔玉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身上穿着他买的裙子,心里会高兴。
衔玉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阮芽托腮蹲在田埂边,瞅见山下几名村人正聚在一起闲谈,她赶忙冲上去邀功,说了自己勇除害虫的义举,双臂夸张地画了一个圆,“这片山上的害虫!全部全部被我杀光了!”
都知道小花的闺女打小脑子就不灵光,虽然不懂究竟是何等厉害的仙术,只需每日趴在地上不动,不时发出几声“嘎嘎”怪叫就能杀尽害虫,但不影响他们对丫丫的怜爱之心,总之先夸了再说。
“丫丫真厉害!”
“我就说小花不是一般人,丫丫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出去一趟,竟然习得这般厉害的仙术,真是不得了!”
“今年的收成肯定好,全都是丫丫的功劳。”
阮芽连蹦带跳,飘飘欲仙,“我会更努力的!我还要研究出除草的仙术,这样禾苗就会长得更好了!”
她在村里人气非常高,傍晚又不知道被谁家请去吃饭了,柳催雪不喜热闹,一个人回到小院,蓬英看他影只形单,就知道阮芽不回来了。
柳催雪在桌边坐下,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摆饭,不禁感到疑惑,去敲蓬英的房门,“今天没饭吗?”
蓬英走到院子里一看,阮芽屋里还黑着,他心里奇怪,“丫丫没回来啊。”
柳催雪:“她不回来,就不吃饭了吗?”
蓬英理所当然,“对啊。”
柳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