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了一地,树的影子铺在地面上,晚风中,树枝摇曳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春天里的复苏的种子正在破土而出。
在过马路的时候傅真恍惚了一下,他好像又看到傅庭了。
东广场的中央有个音乐喷泉,周围有许多年轻人围在喷泉周围跳舞,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有许多小小的荧光颗粒在飞舞。
“下雪了?”傅真伸出手,一粒白色落在他的指尖,偏头看向江恒殊,“你明天还去工地吗?”
“不去了,工地的工作已经辞了。”
傅真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问江恒殊:“你要回家了吗?”
“要过几天。”
傅真侧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江恒殊,这是他被赶出傅家以后,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他开口向江恒殊:“那明年打算做什么?”
江恒殊带着笑意说道:“养你啊。”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身后是盛大的喷泉,拔地而起的水柱冲天而去,晶莹剔透的水珠经过灯的折射,像是五彩的糖果纷纷坠下,江恒殊在傅真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一辆银色的汽车停在他们身边,不久后车窗摇下,傅庭的面孔出现在傅真的视线中。
“傅真,你离开了傅家以后,就是这么过的?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傅庭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的语气,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为什么会这般的生气。
傅真没有想到傅庭会突然出现,他很怕江恒殊会像自己一样会受到伤害,他的嘴唇忍不住发抖,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清晰,他对傅庭说:“傅先生,我记得我们之前约定过,以后在路上即使遇见了,也要把彼此当做陌生人。”
第30章
傅庭点了点头, 对傅真说:“我也记得, 我们的合同最后并没有签订下来。”
傅真动了动唇, 他以为即使那份合同最后没有签下来,傅庭应该也是不想要见到自己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倒不算那么回事。
说起来,傅庭现在的样子有些像是死缠烂打的前男友, 而且是那种精神不太好的, 随时都有可能往自己身上泼硫酸,傅真要被自己的这个比喻给逗笑了。
傅庭望着傅真的脸, 路灯下, 细小的雪粒落在他的头发上,他的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傅庭心中一动, 竟然有了一种想带他回家的冲动。
好在这种冲动马上就消失了。
江恒殊上前了一步, 将傅真护在自己的身后, 他看着车中的傅庭,平静地开口询问他:“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傅真的什么人?”
傅庭看向江恒殊, 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他确实不应该停下车, 只是看着这两个男人牵着手相依在一起, 他的心底没来由的涌上了一股巨大的怒火,他最终没有忍住踩下了刹车。
“你是谁?”傅庭咬着牙问道。
“我是傅真的男朋友。”江恒殊平静地叙述道。
“傅真的男朋友?”傅庭冷笑了一声,刚要开口讽刺什么, 但是他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江恒殊打断。
江恒殊再一次向傅庭提问:“你是傅真的什么人?”
傅庭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傅真早已经被赶出傅家,傅见琛也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他现在也不算傅真的哥哥了,他已经不是傅真的什么人了。
见傅庭没有说话,江恒殊了然说道:“既然没有关系,那这位先生就不必询问这么多私人问题吧。”
傅庭望着眼前的江恒殊,他的眼睛中夹带着愤怒,这愤怒不知从何而来,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人夺走。
江恒殊没有理会傅庭,他转身拉着傅真的手,对他说:“我们走吧。”
傅真嗯了一声,跟着江恒殊一起转身离开。
长长的人行路上,树枝的影子在灯光下摇曳,细雪纷纷落下,很快就在灌木丛上铺了一层浅浅的白,江恒殊拍拍傅真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傅真,你真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他们的身后传来傅庭的大声询问。
傅真回过头去,看着傅庭的方向,傅庭依旧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车中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望向他们,傅真垂眸,犹豫了一下,缓缓将手从江恒殊的手掌中抽离,他对江恒殊来:“我想自己来。”
江恒殊嗯了一声,他停在原地,看着傅真向傅庭走去。
傅庭看着傅真缓缓向自己走过来,脑中忽然闪过过去的某个片段,夕阳将海边的沙滩染得一片金黄,男孩从另一边飞快地向自己跑过来,叫着自己哥哥。
现在的傅真左腿微跛,走起路来总是摇摇晃晃,傅庭心脏的某个位置在一刹那仿佛被什么紧紧抓住,疼得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傅真走在车窗前停下脚步,他微微弯下了摇,对车中的傅庭说:“虽然不知道您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停车拦下我们,但我以为我们即使不签那份合同,我们也是不希望见到彼此的。”
傅真停顿了一下,想要听傅庭的回复,但是傅庭没有说话,他依旧保持着沉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
傅真抿了抿唇,问:“对吗?”
半晌后,傅庭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对。”
傅真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他对傅庭说:“所以,那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傅庭看着傅真的眼睛,路灯下好似寒星,他想起傅真离开家的那一天,他似乎也是在用这样恳求的眼光看着自己。
等到傅庭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傅真已经从他的车窗前离开了。
他与江恒殊一起沿着马路继续向远方走去。
傅庭仍旧是没有动,在他后面行驶的那些车不断地按响喇叭催促他离开,他的思绪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与傅真,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在许久许久之后,傅庭低下了头,他的目光落在车窗外面的后视镜中,他看到江恒殊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让傅真先坐了进去,然后江恒殊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直到那辆红色的出租车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傅庭像是一个刚刚被解冻的人,动作迟缓地将车,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