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夕轻轻摇了一下头:“没关系。我觉得对我来说这其实是一种幸福,越来越清晰的幸福。我的人生里有那么两个可爱的人占了那么重的分量,真的很幸福。”
现在的沈何夕偶尔会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前世十七岁的自己真的来到了腐国会怎样?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也未必会像她现在这样的满足和幸福。
我发现了我爱的人,他们用他们的方式爱着我。
我的哥哥,我的爷爷,我的母亲,我的弟弟和妹妹……
看着女孩儿自然流露的笑容,泰勒夫人渐渐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如果说我的父亲确实让我怨恨过,我的母亲和姐姐也是我生命中让我因为她们而幸福的人。”
“可惜当年的我幼稚又淘气,完全不能明白这些。”
沈何夕看着这位把优雅刻进骨血的夫人,完全想不到她幼稚又淘气的样子。
泰勒夫人的母亲是一位真正的淑女,漂亮柔软的羽毛扇,装饰着鲜花的帽子,长长的裙摆和悠闲的步伐——这些她都没有。
但是她能用一个笑容告诉别人她身上具有的一个淑女应该具有的一切品格:忠于职守、默默耕耘、礼貌文雅、生活简朴。
泰勒夫人的母亲为了维持生计,在战时进了一家纺织厂做工人,在泰勒夫人十岁之前,她的母亲还和她的姐姐一起在路边卖过编织品。
这样的生活里,她们三个人还是能在周末的假期里享受一顿下午茶。
房子的后面有一丛矮蔷薇,窗台上总是少不了风信子或者黄水仙。
家里的烤箱坏掉之后,她们用取暖用的煤油炉烤制纸杯蛋糕,没烤面包机她们也可以用烧热的铁丝网来烘焙吐司。
蛋黄酱和玫瑰花茶都可以自己手工制作,红茶的品质不够好,但是里面可以添加更有意思的自制香料。
在那段贫穷与温暖同在的日子里,除了让泰勒夫人铭记一生都没有忘记的甜香和笑声,还有一种奇特的味道……
“当我吃到母亲制作的点心的时候,我总能吃到别人那里没有的香气,每一种点心,每一份食物,每一杯茶,即使是别人用了和她一样的佐料一样的手法,我还是只能从母亲给我的食物里找到那种香味。”
沈何夕把毛毯轻轻盖在泰勒夫人的腿上,窗外的风轻轻拍打着外面的遮雨棚,透过酒柜还能看到对面楼上的灯光。
“我一直不明白那种味道是什么,我自己叫它’妈妈的魔法’。”泰勒夫人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里有太多属于自己傻傻童年的事情,“我读中学的时候,我母亲得病去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那种味道。”
“小时候我总听见我姐姐问我妈妈为什么不离开爸爸,那个男人总是喝很多很多的酒,需要我们三个人去把他从道旁和池塘边拖回家。我母亲去世之后,我们从葬礼上回来,他给我和我姐姐一人倒了一杯加了威士忌的咖啡。那天他穿着黑色的礼服,刮干净了脸上的胡子,我姐姐把咖啡泼在他的礼服上,我慢慢地喝完了他给我的咖啡。”
“咖啡里有一种香味,和妈妈的点心很像又不同的香味。” 泰勒夫人看着面前女孩儿年轻的脸庞,笑容里有着被时间沉淀过的哀伤。
“他很快也去世了,但是我一直记得那杯咖啡的味道,温暖又悲伤,还有那种同样奇特的味道。”
那一杯咖啡,是泰勒夫人记忆中父爱的全部,但是那份爱随着那份味道也停留在她的记忆力,即使她已经白发苍苍,依然没有忘记。
父母的去世彻底宣告了泰勒夫人童年的彻底结束,才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为了赚钱已经强迫自己遗忘了那些有着鲜花和点心的下午茶,对她来说,一切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当做学费,悠闲与休息已经成了她的奢侈品。
战后的腐国经济恢复的情况并不好,尽管有大量繁重的工作需要人们去全身心的投入,但是那些工作需要的并不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儿。
泰勒夫人在一家面包店打工,每个周末工作两天和每天的六点到九点,只要卖出一磅的剩面包她能拿到十个便士的提成*。如果是卖出的是新鲜的面包,她只能拿到三个便士的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