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女宦 第21节(1 / 2)

长安得意,复看着那蓝袍公子道:“今日公子入宫参选郎官,不意看到这得罪过公子的献鸡之人居然也在。公子心中不忿,便对杂家说他的鸡有鸡瘟,见杂家不信,更是提议让鸡市的人来验。公子既然爱好斗鸡,必然与鸡市的人相熟,心想不管是谁来了,看到公子与你身后的朋友都在,岂有敢不帮着你们说话的?陛下虽为一国之主,但最终管他们这些市井小民生死荣辱的,还不是你们那代天牧狩的父辈?市井小民目光短浅重利轻义,自会做出于己有利的选择。到时众口一词,这献鸡之人便是辩无可辩,杂家更等同于自扇嘴巴,是也不是?”

“这位公公,你说这么多不过都是你自己的推断罢了。廷尉断案都讲求个证据确凿,公公若想仅凭这些主观臆断就将本公子排挤于郎官之外,本公子死也不服。”那蓝袍公子一甩袖子道。

长安冷笑,道:“杂家是御前之人,自然不敢信口开河,即便有所推断,也是有事实做依据的。不直说,是想给公子留几分颜面,既然公子不领情,那杂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回身拎过那只鸡笼,口中不咸不淡道:“不巧的很,在入宫之前,杂家在潜邸给陛下养过几年斗鸡,不敢说经验独到,一只鸡有没有病,打眼还是能看出来的。得了鸡瘟的斗鸡,一般会精神萎顿,呆立无神,羽毛松乱,严重一些的还会呼吸困难,张嘴咳嗽,甚至于排黄色或黄绿色的粪便。诸位请看此鸡,精神矍铄斗志昂扬,羽毛紧密有光泽,无呼吸困难之症状,粪便颜色也正常。依我看来,这只斗鸡体格强壮健康无病。这位公子既然坚持说此鸡有瘟,就请你过来解释一下,它到底哪里看起来像得了瘟病。”

众人听闻这小太监之前竟是给陛下养斗鸡的,一时都有些目瞪口呆。那蓝袍公子更是想到自己自开口之初便已是出了洋相,这小太监也真沉得住气,竟然陪着自己一直演戏演到现在,直到最后才给了他致命一击,害他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他心中郁愤不已,但好歹还记着这是在宫里,便强忍着道:“即便我一时眼拙看差了,那是我一人之过,与他们何干?公公何以不分青红皂白,连他们也一同怪罪。”

长安道:“对不住,杂家不但眼神好,记性也甚好。方才你说这鸡是瘟鸡时,他们都是附和了你的话的,虽则他们可能是过分相信你的眼力因而受你牵累,但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没有主见之人。若是选他们进去,不但到时他们没有好果子吃,杂家恐怕也会被陛下迁怒,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又何必去做呢?”

众人闻言,无言以对。

刘汾见状,笑容可掬道:“既然诸位公子没有异议了,那就这样吧。今日之事,诸位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各位家世显贵人品风流,将来入仕之途必然坦荡宽广,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那位蓝袍公子忍着气对徐良一拱手,道:“那就承公公吉言了。”说着瞪一眼长安,便与那些落选之人出门而去。

刘汾着小太监领他们出宫,又上前对那留下的桃花眼公子道:“这位公子,请问如何称呼?”

那公子彬彬有礼地回礼道:“在下赵合。”

长安暗暗松了口气,昨夜慕容泓在她掌心划了个“三”字,指代的就是丞相府三公子赵合,幸好她没有看走眼。

“哦,原来是丞相大人的公子,难怪乎卓尔不群不同流俗……”

“嗤!”

刘公公奉承话还没说完,耳边忽传来一声嗤笑,他停住话头循声看去,却是廊下草垫子上那一直在看书的白衣公子站了起来。

这位公子脸庞瘦削鼻梁高挺,一身文质彬彬的书卷气里偏又透出些许孤高自负的傲气来。

他起身之后也未看刘汾等人,只对长安道:“在下方才并没有附和祁安靖,是否也有资格随公公前去面君?”

长安打量他一眼,讪笑:“公子这般云中白鹤一般的人物,只怕不太适合做这个郎官啊。”

“适合不适合,公公说了算?”那公子硬邦邦地顶回来。

长安:“……”她转头看刘汾,以征求意见的语气道:“刘公公,您看这……”

“既然这位公子如此自信,便带他同去好了。”虽是调到甘露殿才几天,慕容泓的脾性刘汾多少还是摸出来了些,这般犟头倔脑的书生,去他面前能讨得了好才怪。带他去触触霉头也好。

长安闻言,便带了这公子和赵合,以及那献鸡的并征西将军府的兵士,一同向长乐宫去了。

一行六人刚刚来到甘露殿前,迎面碰上慕容泓。

慕容泓好似刚游园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枝粉艳烂漫的桃花。

刘汾长安一见,忙领着几人上前行礼。

“孔仕臻,朕叫得出名字的姓孔的大臣,唯有太史令孔庄而已。”慕容泓听了白衣公子自报姓名,思量着缓缓道。艳阳下一张俊脸熠熠生辉如珠似玉。

孔仕臻拱手道:“陛下所说,正是家父。”

慕容泓低眸看花,口中道:“孔大人官居太史职掌史事,最是高风亮节刚正不阿。没想到居然也肯让孔公子来做朕的郎官,倒是让朕始料未及。”

孔仕臻不卑不亢道:“家父原本确实反对,是草民说服了他。”

“哦?愿闻其详。”慕容泓来了兴趣。

孔仕臻道:“书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草民别无长处,唯自幼受家学熏陶,饱谙经史。若能成为陛下郎官,不敢说能让陛下如获良师受益匪浅,但至少,可让陛下知历代君王之功过是非,王朝之兴替成败。”

长安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孔仕臻一眼。刚刚只觉得他智硬而已,而如今,却觉着这人脑袋里简直有刺!他以为他在跟谁说话?慕容泓要知历代君王之功过,王朝之兴替,用得着他来说?帝师是谁都能做的?

慕容泓倒是没生气,只道:“听孔公子之言,似乎大有子承父职之志,是也不是?”

孔仕臻道:“是。”

“那朕问你,若你成了太史,先太子之死,你预备如何落笔?”慕容泓把玩着手中桃枝,神情淡然地问。

孔仕臻一愣,抬眸看向慕容泓,神情略显迟疑。

“嗯?”慕容泓凤眸微斜,明光迫人。

孔仕臻心中一颤,下意识道:“建元二年,九月癸巳,太子宪自丽州回京都,于古蔺驿遭其皇叔泓鸩杀……”

“放肆!”慕容泓目光一凛,顾左右道:“来人,将这满口胡言的竖子拖下去杖十下,赶出宫去。”

殿前卫士过来拿人,孔仕臻急得大叫:“陛下,秉笔直书乃史官最不可或缺的品藻与史德!所谓直笔者,不掩恶,不虚美。陛下若问心无愧,何惧董狐之笔?”

“尔既有董狐之笔,何惧帝王之威?”慕容泓反问。

孔仕臻一口气哽住,竟是无言以对,遂被拖了下去。

慕容泓冷哼一声,面有不悦之色。

赵合见状,上前道:“陛下,自古文人多自负。对他们而言,得不到陛下的赏识便已是致命打击了,陛下无需为他们动怒。”

慕容泓闻言,打量赵合一番,面色稍霁道:“到底还是丞相教子有方。”

第29章 泓哥哥

慕容泓带着众人进了甘露殿,才注意到那只斗鸡。

征西将军府的兵士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呈给慕容泓,说是他家三小姐让他转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