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妥之后,长安向冯春作了别,离开长信宫时,已是晌午时分。
她想想回甘露殿也没事可做,还不如去含章宫看她的小鲜肉钟羡。虽则午饭还没吃,但饿死事小,撩汉乃大呀!
在明义殿配殿外潜伏了一段时间后,果见钟羡与两三位公子一同出来。几人在配殿门口作别,那几位公子自回了明义殿,而钟羡却朝着明义殿后面一片竹园走去。
长安远远地缀在他后头,不敢靠得太近。原本只想随便一撩,撩得着最好撩不着拉倒,但现在既然撩他都变成公事了,自然得好好筹谋一番。倒不是她真的怕慕容泓送她去“扫茬”,她比较感兴趣的是,慕容泓会怎样重重赏她?权力地位目前慕容泓怕是给不了她,那么重重的是形容银子么?若是如此,下次她还得让四合库帮她买个大箱子回来。
钟羡穿过竹园小径,小径尽头是个傍水的凉亭。他踏上凉亭,在临水的那一面亭栏上坐了下来,一条腿曲起踩在栏杆上,一条腿舒展地搭在下面,背靠亭柱侧过脸去看着河面。
粼粼水光投映在他的俊脸上,遥遥看去,但见伊人身姿潇洒清俊,眉眼盈彩流光,如水之灵秀如竹之清雅。寂然之地不过就多了这一人,便显得景色蔚然起来。
长安躲在不远处两株碗口粗的竹竿后,看着钟羡手捂胸口,暗道:骚年,你说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不菲正当年少,做什么竟日眉头紧蹙郁郁寡欢呀?若姐有你这般身世,做梦都会笑醒的好吗?
钟羡沉默地坐了片刻,素白修长的手指一翻,一片翠绿的竹叶赫然出现在他指间。他将竹叶递至唇边,婉转清脆的曲调便响了起来。
长安睁大眼睛看着他,想:还会吹竹叶?真是多才多艺啊。啧,好羡慕那片竹叶,好想知道被那两片血色红润优雅贵气的唇瓣轻轻含住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不过长安胡思乱想了一刹便也打住了,原因无他,钟羡吹得这首曲子有些悲伤,还有些苍凉,让她那火热的想法实在是无以为继。
听着这似压抑了太多离愁别绪的曲调,长安的心思又活泛开了:什么事,或者说什么人让他这般放不下?虽则她与钟羡算上今天也不过才第三次见面而已,但她总觉着如他这样的人,并非是那争强好胜爱慕虚荣的。那么当他面对慕容泓时那故意挑衅咄咄逼人的态度,又是为了什么?
上次慕容泓遇刺之前在鞠场被钟羡摔了一跤,记得当时慕容珵美曾经说过,钟羡与慕容泓乃是自幼相交的交情。两个没有利益关系也没有追同一个女孩的男人,自幼相交的交情一般是不会弄到如斯境地的,除非有什么让两人都难以释怀之事破坏了这种关系。
慕容泓应当清楚其中缘由,但是,只怕这事关乎到他心中深藏的那个秘密……管他呢,问了再说。如果他不想说,最多不说而已,总不会打她一顿吧。
于是傍晚用完晚膳之后,长安与慕容泓之间便发生了如下一段对话。
长安问:“陛下,听说您和钟羡自幼相交,为何如今您与他之间关系如此冷淡?”
慕容泓懒洋洋地撸着爱鱼,不答反问:“记得孔仕臻么?”
孔仕臻?那个被打了十杖赶出宫去的智硬的家伙?
“记得。”
“相同的问题问钟羡,他的答案,会与孔仕臻一致。”
“哦,原来是这样。那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一点猜测就如此针对陛下吧?”
“慕容宪,是他最好的兄弟。”慕容泓抬起脸来,唇角别有含义地一弯。
长安:“……”这就难怪了,钟羡这般人物,又是独子,能与他相交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能与他称兄道弟的。怪不得他怏怏不乐郁郁寡欢,原来是痛失兄弟兼知己。
反观慕容泓,慕容宪可是他的亲侄儿,他兄长又对他那么好,可他提及慕容宪之时居然无动于衷,连眼神都未波动半分。这心得有多狠?
反过来说,或许正是他这无所谓到有些反常的态度,才会让人将慕容宪之死归咎于他吧。
长安正暗自揣摩慕容泓的心思,慕容泓却递来一只小盒子,道:“明日朕要举办一场牡丹宴,你早做准备。”
长安俯首称是,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着一颗珍珠与两枚铜铃。珍珠的用处她知道,这铜铃又是做什么的?
想想明天她要应付的人,她又明白了。
珍珠是给赵椿的,赵合有嘉容就行了,至于这铜铃,自然应该是用来对付钟羡的。
第50章 揣摩人心
慕容泓的这座宫阙不似明清时期的皇宫一样有御花园。整座宫里头并没有一个成规模的花园,反而是每个略大的宫殿后面都自带一个小花园。
皇帝后妃们赏花的地方在粹园,也就是皇宫西侧那个满目疮痍的园子。那里面原有一片牡丹园,前年赢烨入主盛京时,大约为了讨好嘉容,将那牡丹园修整了一下,去年又修整了一下,今年好不容易花都开了,却便宜了慕容泓。这事大概赢烨也是万万没想到。
这牡丹宴,就设在粹园这片牡丹园中。
慕容泓带了刘汾褚翔和长安前去赏花,长禄和长寿这两个御前听差被留下待命。
来赴宴的大多是明义殿中的学子,当然也有旁的皇亲国戚,乍一看去人头济济的足有四五十人。
慕容泓一出现,自然被众星拱月般围了起来。
长安左奔右突好容易挤出重围,果然就看到了被排挤在重围之外的赵椿。
“椿公子。”她笑着迎上去。
赵椿本来独自站在那儿还有些无所适从,一见长安,脸上瞬间堆起笑来,走过来作礼道:“安公公。”
“上次杂家说要替你向陛下讨一颗珍珠的,喏,讨来了。”长安从袖中拿出珍珠递给赵椿。
赵椿忙双手接了,感激道:“多谢安公公,在下无功受禄,实是惭愧得很。”
长安不甚在意道:“嗨,又不是什么奇珍异宝,椿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对了,杂家看今日这牡丹宴来得多是风流才子,只怕结个诗社是在所难免,椿公子可有做准备啊?”
赵椿面色有些尴尬起来,迟疑半晌见长安还看着他,只得实话实说道:“其实在下之所以能进国子学,不过是祖父让我看着三叔而已,论才学,在下管窥筐举末学肤受,与同殿学子,实是比不得的。”
“看着赵三公子,为何?”长安问。
赵椿眼底闪过一丝不忿之意,道:“三叔他为人跳脱性情乖张,祖父恐他在宫中言行有失,所以叫我看住他。”
长安闻言,啧啧道:“赵丞相可真是不心疼自己的孙儿啊,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你来做。难道有你跟着,赵三公子就能循规蹈矩守正做人不成?你说他万一有些不规矩,你是告诉赵丞相好?还是不告诉的好?你若是如实告诉赵丞相,赵三公子难免就会记恨于你,你若不如实告诉赵丞相,赵丞相定然又会怪罪你办事不利。真真是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啊。”
“谁说不是呢。”赵椿眉眼黯然道。
长安拍拍他的肩,叹气道:“椿公子,您出身虽比杂家好上千倍万倍,想不到却与杂家有同病相怜之境遇啊。”
赵椿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着长安问:“莫非安公公也经历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