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宜点头,再问尹蕙:“你与你二哥关系如何?”
尹蕙愈加摸不清皇后问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懵懵道:“二哥对我向来甚是关照。”
“甚好。”赵宣宜从桌上拿起两张纸递给尹蕙。
尹蕙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下面是一个名字。
“你写一封信给你二哥,让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叫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不要再查此人的事。”赵宣宜道。
尹蕙虽政治嗅觉不如赵宣宜这般敏锐,但她也不笨,一听说让司隶校尉不要查此人,便知此人定然有大问题。
她若写信给二哥,二哥必知她为人所迫,为了她在宫中的安全,说不定他真会插手此事。而一旦他插手此事,若是将来东窗事发,岂不是将他和谢大人都拖下水?
“皇后娘娘……”
尹蕙刚想婉拒,赵宣宜侧过脸端起手边的茶杯悠悠道:“尹选侍,你父亲不过是个六百石的太仓令,你二哥呢,仕途也刚刚起步,至于你,则是个还未被幸的选侍而已。所以,你该明白,这件事,我并不是在与你商议。”
第324章 用膳
尹蕙从皇后那里回来,一夜都未能睡得着。
她不想写那封信,但她也明白皇后既然说得出,定然做得到。就算她不写,她只消派人去找她二哥,以她在宫里的处境威胁她二哥,她二哥八成还是会妥协的。
若是如此,她不写这封信,便是白白得罪了皇后。
可若写,又觉仿佛是自己亲手将二哥推入火坑一般,心中怎么都不落忍。
就这么左右为难地煎熬到第二天上午,长福忽来了。
听得宫女禀报,尹蕙忙从楼上下来。
“尹选侍,陛下昨日曾说要来您这儿用午膳,后因有事耽搁了。适才陛下又想起来,遂吩咐奴才来跟您说一声,他今天来您这儿用午膳,还说定要有香椿做的菜。”长福道。
尹蕙有些发懵,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好,我知道了。”
“还有,陛下不喜熏香,所以楼中不要点香,伺候的人身上最好也别抹什么香粉。”长福又提点道。
尹蕙一一应下。
长福一走,丽香高兴道:“选侍,陛下没有忘记跟您的约定。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去摘香椿吧。”
尹蕙此刻的心情就如枯死的老树又回了春一般,哪怕只冒出了一片嫩芽,都能证明整棵树都活了。
她将皇后交代之事暂且抛在脑后,带着宫人出去寻找香椿叶子。
有了上回的教训,此番摘下嫩叶她便亲自尝一下,不苦的才让宫人继续采摘。
及至中午,饭菜上桌之后,她心里却又忐忑起来。
若是陛下今天再不来,她在宫里可就颜面扫地了。背后的议论她倒是不在意,就是如周信芳这般爱当面挖苦的,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台。
父辈的官职或有高低之别,家世或有贫富之距,但谁又不是爹生娘养的?谁还没点自尊心呢?
陛下来,她自是高兴的,但陛下若不来,她也绝不会使手段去勾着他来。
原本她觉着能入宫已是她的福分,便是一辈子不受宠,只要偶尔能远远地看陛下一眼也是好的。入宫之后,她每日和裴滢陶美人一起蹴鞠闲聊打发时间,更是觉着这宫中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
可昨日发生的事情让她动摇了。
她可以低微,但她不想低微得让人想踩就踩,更不想因为她的低微而累及家人。
若是……若是她当初没做那个糯米笏该有多好……
若是陛下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陛下,更没有超乎她的想象该多好……
“选侍,陛下来了,陛下来了!”尹蕙正坐在楼中东想西想,她派去在宫道上等着的小太监一溜烟地跑回来禀道。
尹蕙忙收敛心神,带着楼中宫人去楼外等着迎驾。
她曾在选妃当日于华锦苑中远远地偷看过陛下,可一旦离得近了,她却紧张得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慕容泓到了楼中,照例要先洗手。
尹蕙虽是紧张,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亲自捧了布帕在一旁伺候。
慕容泓净过手从她手中拿过布帕,偶一抬眸,见她双颊殷红,微微一愣,问:“你的脸为何这样红?病了?”
尹蕙乍听此言,羞赧得呼吸间几乎都要冒出烟火气来,低声道:“妾没病,妾只是……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朕又不是喜怒无常的暴君。”在大婚之前,除了身边丫鬟更替,慕容泓鲜少接触不相干的女子,也不是没见过女子脸红,但他什么都没做,脸便红成这样的,尹蕙是第一人。
尹蕙自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趁着慕容泓落座的当口便回过身去用手心捂了捂发烫的双颊,指望能为双颊降点温,孰料手心也是烫的,只得作罢。
慕容泓动筷子前,照例要长福先试膳。
慕容泓便在这个当口对尹蕙道:“昨日朕因故未来,听闻皇后还为此特意召见了你,是朕考虑不周之故。”
尹蕙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暗想:既然陛下已知皇后召见我之事,那我是否可将皇后胁迫我写信一事告知陛下,求陛下做主呢?
可是,他们是夫妻,而她,不过是地位最微末的妾室而已,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借陛下的威势去打压皇后呢?
如是想着,她便低声道:“陛下日理万机,不能伺候陛下用膳是妾无福,断非是陛下的过错。”
“你果真如皇后所言,甚是善解人意。”慕容泓温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