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她问。
“是我。”又是钟羡。
长安见他去而复返,不免狐疑,一打开门,钟羡不等她发问便递给她一个信封,道:“都在这儿了。”他脸皮不及长安厚,还未从方才的尴尬行径中回过神来,说完这句转身便走。
长安关上门,走到桌旁将信封里的东西倒在桌上一看,一沓银票,足足二十一张,共两千一百两。
“我擦,钟羡这个二傻子给我这么多银子干嘛?”长安愣了一刹,又自语道“以他的家世,两千两银子也不算什么,嗯,反正是他自愿给的。”如是想着,她便将银票一收,上床睡觉去了。
子时刚过,长安被外头一阵喧嚣之声吵醒,急匆匆披衣起来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往声音来处一瞧,只见灯笼乱晃侍卫走动,还隐约听见有人道:“大人,抓了两名小贼。”
“先收监,明日再审。”钟羡道。
侍卫领命,接着脚步声便往前院去了。
长安见状,料定没什么大事,遂又趴回床上去睡觉。
刚睡着没多久,有人敲门。
长安睁开眼一看,屋里仍黑黢黢的,天显然还未亮,忍不住翻个身闭上眼不耐烦地问:“谁啊?”
“安……新雨,是我。”外头响起杏姑的声音。
长安倏然弹开眼,怎会是杏姑?这杏姑做得一手好菜,可不能得罪,遂忍着困意起身点灯,将门打开,看着站在外头的杏姑哈欠连天道:“杏姑姑,什么事啊?”
“新雨,这府里人要去外头采买了,除了菜米油盐之外,还得再添几个红泥炉子来给大人炖汤,还有这天越来越热了,也得张罗着给下人们买料子做夏衣……”
长安一夜被吵醒两次,睡意正浓,稀里糊涂地听杏姑念叨了半天,一头雾水地打断她道:“等等,杏姑姑,你这大半夜的过来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杏姑道:“大人说了,他的银子都给了您,让我等以后都找您支取银子来着。”
长安:“……”
“这米钱和菜钱大约需要个十两银子,红泥炉子在盛京是五钱银子一个,这里不知要卖多少钱,还有这柴和油……”
“等一下,杏姑,你就跟我说一共需要多少银子得了。”见杏姑掰着手指在那儿算这些琐碎账目,长安顿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忙道。
“先支个二十两银子吧,夏衣布料先着人去城中打听一下,到时候专银专用,也好入账。”杏姑道。
长安回身取了两张十两的银票给她,将她打发了,回身又往床上一趴。
一觉醒来,天都亮了。长安睡眼惺忪地坐在床沿上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忽想起昨夜杏姑之事,直觉不对,忙洗漱一番去找钟羡。
钟羡不在房中,长安又冲到后花园里,果见某人正一身白衣神清气爽地在树下练剑。
眼角余光瞥见长安来了,钟羡礼貌性地停了下来,自己从怀中掏出帕子拭了拭额上的薄汗,问长安:“一大早行色匆匆,何事?”
长安收敛起方才被他矫健英姿搅乱的心神,正正神色负着双手走过去道:“昨晚杏姑去找我支银子了。”
钟羡点头道:“我知道。你记好账,待我发了俸禄再还你。”
长安:“……”
“你身上真的一文钱都没了?”她问。
钟羡道:“是。”
“那你昨晚给我那么多银票做什么?”
“你给刘光裕擦个鞋都要两千两银子,给我那许多情报,我还怕两千一百两银子不够付账呢,只是身上只带了这些,便全都给你了。”
长安无语,道:“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对折,待会儿还一千零五十两银子给你。”
钟羡忙道:“不可。你说了,亲兄弟尚且得明算账,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你给我打折?”
“那我先借给你……”
“不可。我不擅理家,若你将银子放我这里,只恐我会向你一借再借。”
长安看着一脸正经的钟羡,眯眼磨牙:“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钟羡站直身子颔首低眉地向她拱手作揖:“有劳贤弟了。”
长安:“……”
稳了稳神,长安问:“那你啥时候发俸禄啊?”
钟羡道:“离家前我已和爹娘说好,我的俸禄由父亲代领,若我无暇回京,便由家里派人给我送来,一年一次。”
长安瞠目:“那我若是答应你,岂非要给你做一年的管家婆?我……”
不等她说完,钟羡再次颔首低眉地向她拱手作揖:“辛苦贤弟了。”
“你你你!你一定是故意的!预谋已久引我入彀!”长安颤着手指指着钟羡控诉道。
相识这么久,除了初次见面之外,钟羡这是第二次看到长安在自己面前吃瘪,一时难免忍俊不禁。
长安见他笑得唇红齿白满面春风,颇有种多年沉冤一朝得雪的畅意儿,心中更是来气,道:“你还笑,你变了你知道吗?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话一出口,长安猛然想起自己与钟羡的初次会面,这可是因为一个令他不悦的眼神就能卸人脚踝的人,如今冷不丁地给她来这一下,哪里是变了,该说是故态萌发才对。
“宝树黄叶,白璧微瑕,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毁了,毁了。哎哟,我的心好痛。”迎着他的微笑,长安表情痛苦地捂住心口,佝偻着背转身离开。
身后钟羡见她装模作样的,愈发乐得笑出声来。笑过之后,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若非有长安在身边,他一个人在此的话,面临眼下的情势,他绝不会有如此轻松愉悦的时候,哪怕只是一瞬。只是,不知陛下此番派他来此,究竟是何目的……
一念未完,忽耿全匆匆来报:“少爷,月照不见了。”
刚要走出后花园的长安闻言,脚步一顿。这月照不是旁人,而是钟羡此行所带的两名贴身侍婢之一,另一名便是被她所取代的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