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女宦 第281节(2 / 2)

长安被赢烨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中,还不忘侧眸瞥一眼冯士齐,道:“冯公子都未曾中了我的诡计,却如此提醒陛下,莫非在冯公子眼里,陛下比您蠢笨?”

冯士齐面色一变,对赢烨拱手道:“陛下,末将绝无此意。”言讫退至一旁,不再多言。

“说,到底是什么信物?”赢烨刚刚根本没在意冯士齐说了什么话,见长安分心,不满地将她又往上拎了一点。

长安脚尖着地,被自己的衣领勒得喘不过气来,忙道:“那信物就在府衙里奴才的卧房内,衣柜中的一只包袱里面,若是没有被人拿走,应当还在。”

赢烨当即将长刀扔给手下将领拿着,命人去府衙找长安的包袱,自己走到王座上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长安,沉默了片刻,问:“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长安小心翼翼道:“陛下抓了钟羡,难道不是想用他来跟大龑朝廷交换皇后么?如果您想用他交换皇后,您就不能伤了他,更不能废了他,如若不然,都会让大龑那边心怀叵测之人找到质疑您诚意的借口。”

“你这是在为他求情?”赢烨道。

长安道:“奴才有何资格为他求情?不过实话实说而已。钟太尉在大龑朝中树敌颇多,钟羡是他的独子,如今钟羡落在您手里,大龑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希望能借您的手让钟太尉断子绝孙。所以,若是您真的想用钟羡交换皇后,不仅钟羡不能杀,他手下这些侍卫也不能再杀,因为后面您还需要他们替您带信去盛京,只有他们回去说钟羡还活着,毫发无损,钟太尉才会相信,旁人才会无话可说。”

赢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他是个直爽性子的武人,对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最是厌烦,也不擅长。如今亚父不在,他的亲信之中并无能替代亚父给他出谋划策之人,遂他将目光投向兖州的镇西将军冯得龙,问:“冯将军,以你对大龑朝廷的了解,他说的这些可信么?”

冯得龙看向长安,此人的情况,他一早从冯士齐口中有所了解,也颇为忌惮,便向赢烨拱手道:“陛下,此人所言虽有一定道理,不过末将更好奇的是,长乐宫是大龑皇帝的寝宫,他既是在长乐宫里伺候的宫人,又怎会出现在这儿?还恰好伺候过您的皇后,这一切是否都太过巧合了?”

他话音方落,殿中另一位看上去地位颇高的将领也对赢烨道:“陛下,亚父曾言龑朝那个小皇帝诡计多端城府颇深,若这人真是小皇帝身边的人,只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即便他真的与皇后相识,估计也是刻意接近,再以此来博取您的信任,便更是其心可诛了。”

赢烨闻言,目光冰冷地看向长安,道:“回答冯将军提出的问题。”

长安不慌不忙道:“奴才来兖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刺杀赵王父子,并将责任推到钟羡、即钟太尉一方身上。”

钟羡闻言,猛然抬眸向长安看来。耿全竹喧等人更是震惊不已,郁愤难平地看着长安。

“你说谎,你刺杀赵王父子后,分明将责任都推到了镇南将军和镇北将军身上,钟羡在你整个计划中,分明就是个旁观者的身份。”冯士齐反驳她道。

“不知道冯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寿宴过后,你敢说满殿之人都已经被你杀尽,你就没有留几个活口以防万一?就算为了维护兖州内部势力的安定以便你冯家成功上位,你也定会想办法将赵王之死的真相透露出去。这一点你想得到,我自然也想得到。”长安乜斜着冯士齐道。

冯氏兄弟将当日宴席上不少有头脸的人都关押在了秘密之处,准备将来万一交换人质不成,就将赵王之死的真相公布出去以达到分化大龑朝廷内部势力的目的这件事是经过赢烨首肯的。冯士齐见被长安说中,又是当着赢烨的面不好强辩,便没吱声。

长安接着道:“至于上面为什么派我来做这件事,一,自是因为我比一般奴才机灵,能够胜任此事。二,是因为我与钟羡私交不错,只有我,才能让他心不设防全无防备地中计。这就是大龑皇帝派他做兖州知州,又派奴才与他同行的目的。”

竹喧听到此处,实在忍无可忍,正待叫骂出声,冷不防一旁的耿全狠狠踹了他一脚。

竹喧吃痛,扭过头看耿全,耿全警告性地瞪着他。

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当即过去将竹喧一把揪了出来,问:“你想说什么?”

长安回身看着他,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竹喧恨恨地瞪着长安道:“我就想骂他几句,我家少爷将他当朋友,他居然利用出卖我家少爷!”

那人见不是什么有价值的话,便又将他一把搡了回去。

长安暗暗松了口气,竹喧可是知道她真正身份的,若是他刚才叫破她长安的身份,她怕是就死定了,毕竟她可是亲手杀了赢烨大姨姐的凶手。而丞相府里那个孟槐序真是他这边的人的话,赢烨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竹喧的怨恨和钟羡的表情无形中加大了长安这番话的可信度。但在场诸人除了钟羡一伙儿外,冯士齐与长安打交道次数最多,对长安比旁人了解,也就比旁人更难相信她的说辞,便接着问道:“哦?与钟羡私交好,又正好还与皇后相识,在不知道会在兖州遇见陛下的情况下身上还带了皇后相赠的信物,我怎么觉着这种情况不是料敌先机,便是早有预谋呢?”

长安看着他道:“奴才不像冯公子,一出生便有父母靠山不愁吃穿。奴才要想活得长命些,唯有靠一颗脑袋替自己筹谋而已。接近皇后是如是,接近钟羡亦如是。至于那枚信物,确实是皇后亲手所赠,奴才一直随身携带,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就如你们武人随身带着刀剑才觉着安全是一样的道理,有何不妥?”

冯士齐道:“如此说来,你一直都是做的两手准备,一边效忠慕容泓,一边又随时准备投靠陛下,不管最后谁主天下,你都不亏。墙头草做到你这个地步,也可谓登峰造极了。”

长安听他这话似乎针对性极强,正有些不解,那边赢烨却已想起了当初他入主盛京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王咎,后来盛京被慕容渊攻取,这个王咎可谓功不可没。如今听冯士齐这么一分析,眼前这人可不就是另一个王咎?他顿时怒不可遏,喝道:“来人,将此人给朕拖下去杖责一百。冯士齐,你去监刑。”

“陛下,您不能杀我!皇后说过那枚信物能保我的命,也知道此番我是带着信物来兖州的。若是您见着了那枚信物还杀了我,皇后会作何感想?”眼见有士兵上来押自己,长安急忙道。她心里清楚得很,就自己这小体格,真要一百杖下去,不死才怪。

“慢着。”听了她的话,赢烨开口道。

长安目光希冀地看着他,结果他下一句却是:“别打死。”

那两名士兵不等长安废话上来押着她就往殿外拖去。

长安心急如焚,一百杖下来,就算不死,自己下半辈子也绝对没腿可用了,怎么办?有时候她还觉得慕容泓是暴君,这对比下来才知道他算什么暴君,赢烨这才是真正的暴君,一言不合非打即杀,任你说什么都没用,像她这般只会耍嘴上功夫的遇上他这种人,可算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眼看长安要被拖出殿去行刑,“你若敢动她,我便自尽。”钟羡忽道。

赢烨侧过脸看着钟羡,面上泛起冷笑。

冯得龙见状,便对钟羡道:“你这是在威胁陛下?”

钟羡半身鲜血淋漓,犹自不觉一般面色沉静地看着冯得龙道:“没错,但这不是你们冯家父子最想看到的么?我们这些阶下之囚,活着或许还能有些价值,死了一文不值。冯公子这般积极地怂恿杀人,不就担心两方最后达成和解,让你们这些背主之徒无地容身么?说她是墙头草,你们难道就没有五十步笑百步的自觉?”

冯家父子顿时面色难看起来,赢烨则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冯得龙。

冯得龙刚想辩解,钟羡却又冷笑着道:“不对,是我说错了。你们不是墙头草,你们分明是反咬主人的恶犬,恶犬而已。”

冯氏父子以背叛刘璋的代价加入了赢烨的队伍,本来赢烨手下那帮人对他们就有轻视之意,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揭伤疤,却又不能在这当口建议赢烨惩处他,否则倒似在印证他的话一般,这对父子一时直憋得表情扭曲。

“慕容泓要将杀害藩王之罪栽赃在你身上,你还要维护他的奴才?”赢烨似乎被钟羡勾起了一丝兴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陛下做什么,我等身为臣子,都没有资格挟私抱怨。”钟羡也不看他,兀自表明立场。

“好,年轻人虽是武功不济,气节不错,来人,把他们先押回牢房去。”赢烨恩赦一般道。

“陛下,那此人呢?”冯士齐还站在殿门前,身边是被士兵押着的长安。

赢烨想了想,道:“先把他押回来。”

长安暂时逃过一劫。

钟羡等人被押下去没多久,带人去府衙搜索长安东西的将领回来了。

“陛下,那包袱里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将领身后的士兵呈上一方托盘,托盘里有那枚神羽营的令牌,有长安一路上买的首饰小玩意儿,还有嘉容给她的那枚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