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早些这样反而简单,谈情说爱以心换心什么的她不擅长,睡男人她倒还算得上有经验,说什么爱不爱的,虚伪!
心中琢磨得越清楚眼眶便越酸涩,长安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床顶,告诉自己只是方才没睡醒,才会这样罢了。
殿中一共两人一猫,现在一人一猫都躺下了,还有一人在看奏折,也没什么动静,气氛一时便又安静下来。窗外春雨绵绵,屋檐上响声不绝,却只显得这夜更深更沉寂了。
慕容泓将最后三两本奏折处理完了,坐在书桌后不动。
他方才叫她去榻上等着是一时鬼使神差,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一言不发就去了,不仅去了,还……
他自然不会天真到看她如此自觉就认为她真的愿意,不过是他将她一军,她不动声色,反过来又将他一军罢了。要紧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他若不去,显得他外强中干,他若去了,以她的性子,既然心里憋着气,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又是一场祸事。
他正在这儿进退维谷骑虎难下,冷不防耳边传来长安的声音:“陛下,您再不来奴才可就睡着了。”话音里那股挑衅的张狂味儿简直扑面而来。
慕容泓被这语气刺激得一下子就毛了,心想生气就生气,他原本不就生着气,怕她不生气才留下她的吗?若不趁她还未成气候先使些手段制住了她,将来这日子怎生得过?夫纲何在?
他当即起身去浴房净了手,回到殿中看到长安脱在榻前毯子上的那堆衣服上头那件雪白的亵衣,脚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回身将殿中的灯烛灭了干净,这才摸索着走到榻前,脱下外袍搭在屏风上。因长安睡在外侧,他只能从榻尾爬了上去,趁着殿中光线昏暗视物不清,他假作不知长安裸着,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两人之间至少隔着四五拳的距离。
慕容泓嗅觉敏锐,床帏更是他的私密之地,如今这私密之地多了旁人的气息,他自是分辨得格外仔细。原本只有一丝淡淡酒味,然躺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这酒味儿中还夹杂了一丝极其温淡的香味,不是什么花香果香,更不是俗气的熏香,而是一种,从肌骨皮肉下透出来的女儿香。
这一缕若有似无的女儿香难免就让他联想起了锦被下长安的模样,一时只觉口干舌燥心如擂鼓。
静谧的夜,让他的心跳声显得如此剧烈而清晰,他唯恐身边的长安也能听到,遂清了清嗓子,故作冷漠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陛下想听什么?”这会儿长安的语气中倒是没了那丝挑衅味儿,只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鼻腔间那缕温香挥之不去,慕容泓心烦意乱的同时猛然发现方才还欲滔天的怒火居然气焰大减,他一面恨自己在她面前总是意志不坚一面又觉着,与其这么一次次猜忌着矛盾越积累越深,还不如将话一次性摊开了说明白的好。于是他道:“朕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是。”她语气恭敬,但那丝漫不经心还在。
此时此刻慕容泓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细节,稳了稳心神,他问:“钟羡是否已经发现你的女子身份?”
“是。”那丝漫不经心消失了。
慕容泓心中似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猛然侧过脸看着她问:“他如何知道的?你告诉他的?”
长安不耐烦道:“奴才受了箭伤,身边的人死得就剩他和两名侍卫了,他帮奴才包扎的伤口。”
慕容泓不能去想象当时的场景,抑着胸口的窒闷感回过头来看着昏蒙不明的帐顶,问:“他是否对你有男女之情?”
“您与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对他当是比旁人更了解才是,他什么心思,您看不出来吗?”长安不答反问。
悄悄攥起平放在身侧的拳头,他再问:“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这回长安默了一下,才给出答案:“喜欢。”
慕容泓在她面前本就只剩个了虚壳的骄傲自尊乃至灵魂,都被这两个字一下给击得四分五裂。他甚至懵了一会儿才找回些许理智,脑中一片□□昏聩,却还不忘问一句:“为什么?”
“他身材好性格好会体贴人。”长安不假思索地说完,想了想,犹嫌不足般又补上一句“还很大方。”
第415章 别这样
慕容泓听了长安的话,也未吭声,默了片刻,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这么黑灯瞎火地走到书桌后坐下,没了动静。
长安觉着自己有些幼稚,心中也不是没有悔意的,不过不是后悔气着了慕容泓,而是后悔为了气慕容泓把钟羡给拖下了水。虽然她认为慕容泓眼下不能把他怎么着,可若他真记了仇,待掌握实权了来个秋后算账怎么办?
她有些烦恼地翻个身面朝床里,光裸的肌肤摩擦着丝绸的被套,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个更光滑一些。
按着慕容泓的脾气,下一步应该就是叫她穿上衣服回去了。接下来怎么办?
长安手指绞着自己颈侧的一缕发丝,对于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这一点有些感慨,更有些警惕,因为虽然她一直把他当上司,但他毕竟不是她上辈子所知悉的那种上司。他是封建皇帝,他不仅有能力左右她的前途,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支配她的命运乃至生死。她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说穿了不过是恃宠而骄而已,若换做刚入宫那会儿?她敢?
一言不合就甩脸子让她来榻上等着,他无疑是可恶的,但她自己也没比他好多少,都挺渣的就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安一通胡思乱想,想得困意都上来了,这才觉着就这么僵持着挺没意思的,她正打算起来穿衣服,榻尾有些动静,却是慕容泓又回来了。
他如方才一般掀开他那边的被子钻进来,却没有躺下,而是一肘支在枕上侧着身子对着她这边。
暗夜中但见他一双眸子盈着微光,像是正看着她的样子。长安琢磨着说些什么好,他却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手冰凉。
长安还未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穿过她颈肩处的空隙搂住她的背将她拥进了他怀里。
他身上也冷,他胳膊上的肌肤贴在她赤裸的肩背上就似刚从风雪中拿回来的丝缎,又滑又凉,激得她一阵瑟缩,本能地躬起身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这样。”他却在此时也蜷起身子,弯下颈项将脸颊贴在长安的发顶,怆然道。
长安被他乞求般的语气以及这三个字所透露出来的那股沉重的惶恐又无力的感觉给震到了。
她吃惊地瞪大眼睛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他却没了下文。
也不知是因为被他身上的那股凉意刺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长安感觉到自己压在他胸上的肉团儿尖尖居然不声不响地硬了起来,顿时便囧了。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使力,想让自己与他之间保持一些距离。
慕容泓察觉了她的意图,横在她背后的手臂紧紧一扣,她动弹不得,心中不免恼羞成怒,暗想:你丫的慕容泓,姐看着你从小瘦鸡长到一米八姐容易么?你现在大了有力气了,就特么会用来欺负姐,良心狗吃了?
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她真想掐他一块皮然后旋转一百八十度。
长安内心正忿忿,慕容泓说话了:“朕也知道他好。他不仅好,他还父母双全胜友如云,就算娶不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件憾事而已。可是朕若失去你,朕……”余下的他话没能说出口,说不出口的话都转化成了实际行动。他箍得长安骨头生疼。
长安却没有挣扎,他言语中的苦涩比她这几天喝过的中药更甚,听得她的心和骨头一样,隐隐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