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只当未见,厚着脸皮狗腿道:“陛下,奴才在来的路上看到一枝花开得极好,特意折来献给陛下。”说着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枝月季。
外头光线昏暗,长安未看清这月季全貌,只当是朵白月季,此刻才发现这白月季花瓣边缘还染着一线绯色,多了几分精致,却少了一分纯粹。
慕容泓瞥来一眼,无动于衷。
长安心中有些不耐烦,暗忖:你个小瘦鸡,也就是在这个时代,也就是你做了皇帝,要不就算你再怎么美若天仙,就这副烂性格,谁稀罕搭理你?
只不过……长安瞥一眼旁边那八只盒子,努力调整一下心态,正欲再哄,爱鱼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一下蹿到御案上,带翻了桌角的茶盏。
长安眼疾手快地拿起那个角落里的书籍和奏折以免被洒出的茶水沾湿,长福一边告罪一边将桌上的茶水用帕子擦干,收拾茶盏出去了。
他俩这一阵手忙脚乱的,罪魁祸首却一副没事猫的模样,迈着标准的猫步走到慕容泓面前,喵喵地去蹭他的脖颈和下颌。
慕容泓唯恐奏折被猫爪所污,只得合起奏折将爱鱼抱到怀里,一边撸猫一边眉眼不抬地问:“王咎的案子办得如何了?”
可算开了龙口了。
“千头万绪扑朔迷离。”长安道。
“这是要朕临阵换将的意思?”慕容泓凉凉道。
“那哪儿能呢?奴才即便是死,也不敢辜负陛下您对奴才寄予的厚望啊!他们故布疑云,奴才就给他们来一手釜底抽薪。奴才已经派人放出风声,说奴才没打算认真侦办此案,但想借此案捞点银子。他们既然敢冒险刺杀王大人,所图必也不小,眼下就看谁更沉得住气了。届时若有人言辞激烈地就此案参奴才,陛下可一定要让奴才知晓啊。”长安涎着脸道。
慕容泓不置可否,只问:“你抓到的人,就没透露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有啊,”长安不假思索道,“他说指使他的人是钟太尉那边的。”
慕容泓抚摸爱鱼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还是眉眼不抬,问:“为何不上报?”
“奴才若要上报,定然需确认无疑的事实才能向陛下汇报,这等没有根据的口供,报与陛下非但于事无补,还可能让陛下徒增烦恼,又何必呢?”长安道。
“朕看纵有根据,你也未见得就会向朕如实汇报吧。”慕容泓忽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长安愣了一下,张口欲辩解,然一抬眸看到慕容泓慢条斯理却又冷淡疏离的模样,她瞬间觉着没意思极了。
“陛下既如此猜忌,那么还是请陛下临阵换将吧。”她此刻站在这里,疲惫和伤痛如山一般压在她身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般苦苦支撑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泓哪是真的猜忌她?他不过心中余怒未消,所以就格外享受长安此刻做小伏低刻意讨好的模样罢了。若是他方才那句话出口,长安能顺着他的意思撇清一下自己和钟羡的关系顺便表一下忠心,他就会彻底被治愈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长安这一句硬邦邦地顶回来,让他如何下台?
羞恼之下,方才刚消下去的怒气腾的一声又飞窜出来,他将爱鱼往长安怀里一塞,冷着脸摊开奏折继续处理政事。
长安与被撸懵了又突然被抛弃的爱鱼大眼瞪小眼半晌,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就这么在慕容泓椅子旁边席地而坐,将爱鱼那个软绵绵的胖团子放在自己腿上继续撸。
撸了没一会儿,长安就觉着脑中一阵阵发晕,眼皮也有越来越沉重之势,背上伤处依旧在痛,但这也阻挡不了那股子铺天盖地的倦意。
她坚持了一会儿,便放弃抵抗侧身靠在慕容泓的椅腿上,闭上眼的刹那还在想自己这到底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
慕容泓也是个狠人,说批奏折就批奏折,完全心无旁骛。一本奏折批完,眼角余光发现有东西在动,他侧过脸一看,是爱鱼回到它的猫爬架上去了,然身边还是寂寂无声,他忍不住低头向旁边瞄了一眼,却见长安闭着眼靠在他的椅腿上一动不动。
这么快就睡着了?
慕容泓拿不准她是真睡还是假睡,盯着她的睡颜沉默片刻之后,便拿笔在她额上一划,见她没什么反应,他干脆便在她光洁的额上写下一字。
字都写完了,长安还是没什么反应,慕容泓估摸着她是真睡着了,看着她额上自己写下的那个朱红大字,他既觉着好笑又有些得意,想起她醒来在镜中看到自己额上的这个字不知会是何等表情时,更是有些乐不可支起来。
虚拳掩唇闷闷地笑了一声之后,慕容泓又低下头细细地打量长安一番,见她面色苍白满脸倦容,一时心有不忍,便蹑足起身,从椅子另一侧绕到她身旁,俯身欲抱她去软榻上睡。
他手刚搭上长安的肩,长安便醒了,可惜实在乏得厉害,眼睛都睁不开,只嘴里嘟囔道:“别闹,我就眯一会儿……”
慕容泓见她困成这模样,低语道:“这官当得这般累,倒不如还继续留在朕身边了。”
他打横抱起她,刚起身,却见长安眉头深蹙,一脸痛楚之色,嘴巴却又抿得紧紧的,一声不吭。直到他将她仰面放倒在软榻上,她脸上的痛楚之色才稍缓一些,但眉头却未完全展开。
慕容泓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轻蹙的眉间,暗思:痛么?哪里痛?
他想起自己抱她时她才不自觉地露出痛楚之色,那么只可能是自己接触她的部位痛,他抱她时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横过她的脊背,膝弯不是容易受伤之处,那么很大可能便是背部疼了。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挑开她的腰带,将她的衣襟往旁边分去。
长安隐约觉着有人在拨弄自己的衣服,她抗拒地侧过身以示不配合,殊不知这样的姿势正好便于慕容泓将她的外袍褪下她的肩膀,这下她不醒也得醒了。
睁着酸涩不已的眸子,她皱着眉头表情有些恍惚地看着慕容泓,问:“陛下,你做什么?”
慕容泓道:“你受伤了。”
长安顿了顿,道:“没有。”
“给朕看你的背。”想起她曾经受了钩盾令的欺负回来也不吱声,慕容泓深觉并非自己多疑。
长安眸光渐渐清明起来,她自软榻上坐起身,一脸愁苦道:“陛下,不用看了,奴才确实受了伤,但不是伤在背上。”
慕容泓心一揪,急问:“伤在何处?可曾找大夫瞧过了?”
长安摇摇头,伸手捂住心脏部位,瞄一眼不远处的那八只盒子,怆然道:“奴才深入虎穴不计生死虎口夺食,就为了攒些银两好壮大内卫司替陛下办差,谁料都没看清到底坑了德胜楼多少金银,就被陛下您一口吞了,奴才心如刀割啊!”
慕容泓:“……”
“别以为胡搅蛮缠便可蒙混过关,不给看,那八只盒子一只别想要了。”他板着脸道。
长安:“……”小瘦鸡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她三下五除二地将外袍和里衣都褪到腰部,转身背对慕容泓,道:“看吧看吧,看完了八只盒子就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