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朕说要放你走,你为什么不走?”短暂的静默过后,慕容泓忽然开口问。
长安正在挑选珠宝的手一顿。
“既然你不喜欢朕,那必是因为朕能给你在别处,或者说别人手里得不到的东西了。记得你曾说你想做九千岁,所以从始至终,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你想要明面上仅次于朕,实际上与朕平等,甚至超过朕的权力,对吗?”慕容泓语气很平静。
钟羡走后,他的思绪是混乱了那么一会儿,但他很快又清醒了,因为他意识到如果一味沉溺于和钟羡去比谁能对她更好,他根本毫无胜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还能比钟羡说的更好吗?不能了,至少在他看来,那已是极限。所以,就算他做到和钟羡一样好,他在她眼中不过是另一个钟羡罢了,有什么特别?
他不是钟羡,他是慕容泓,任何理由都不能让他慕容泓放弃本性去模仿另一个人。
“若这真是你想要的,做权宦,你是得不到的,朕会在你让朕感觉到威胁时杀了你。”
长安回过身来,望着书桌后面色沉静眼瞳深幽的少年皇帝。
“你想达成所愿,只有一条路可走。嫁给朕,为朕生一个儿子,朕可以划几个州让你代朕管理。你为朕生的儿子会成为太子,若朕早死,死之前会留遗诏准你垂帘听政,辅佐他直到他可以亲政。关于你说的平等,这是朕最后的让步,以此为基础,不接受你任何形式的讨价还价。”
长安看了慕容泓很久,很久,之后移开目光,侧过脸微微笑了一下。
“多谢陛下厚爱。但是陛下恐怕是弄错了,奴才并不想要那般大的权力,更不敢有那般大逆不道的念头。奴才,只做能给陛下办事的奴才便好,陛下看着能用便用,不能用杀了也行。奴才自选的路,怎么走都是走,绝无怨言。”言讫,她回过身,留下自己挑选出来的那一盒子,其余的仍塞回榻下,抱着盒子起身,对慕容泓躬身一礼:“奴才告退。”
“那你当初究竟为何不走?你说,你告诉朕!”长安刚走到猫爬架那边就让突然起身的慕容泓绕过来一把扯住了。
他一直如方才一般装深沉也就罢了,如今这一动,真实情绪无形泄露之下,整个人看起来又疲惫又抑郁,偏眼神又带着那么一丝执拗的狂躁。
长安见状,瞬间也抑郁了。
她对他好,他得寸进尺,她对他不好,他分分钟把自己折腾得像要得躁郁症似的,这特么的让她怎么做?
当初为什么不走?那是因为盛京是大龑的权力中心,她在任何地方混得好,都不如这里混得好有用。封建社会没人权,她只想在自保的同时能活得自由有尊严。
可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要承受他这个半大小子似懂非懂装逼傲娇的感情骚扰,要不是担心会怀孕会暴露女子身份,她真恨不能把他推倒吃干抹净算了,叫他知道她长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就他这小体格,多推几次估计见了她就该绕道了。
“朕命令你说!”长安正烦躁呢,慕容泓突来一句,瞬间引爆了长安苦苦压抑的各种负面情绪。
“说说说,说个头啊说,你到底想听什么?烦不烦?你不烦我还烦呢!”今天他点头让她替补上场,虽说她不至于矫情得感到委屈难过,但若说心里一点想法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想听甜言蜜语,去后宫啊!你想让我承认留下来是为了你?我贱呐我,留下来为你殚精竭虑出生入死还不够,还要陪聊陪睡扶稳醋瓶安抚你的玻璃心?我就算哔了狗心情也就差不多是现在这样了。算了,跟你这个天下第一的沙文主义猪说这些有什么用?”本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伸头还更痛快些的心理,长安不管不顾地发泄完,转身就走,却发现慕容泓还一脸愣怔地扯着她的袖子。
她干脆将手中的盒子往他怀里一塞,胡乱道:“给你给你都给你,我不要了!”
慕容泓脑子里还在琢磨她刚才那番话里那些他听不懂的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见有个东西塞过来,下意识地就伸手抱住了,长安的袖子遂得自由,她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慕容泓本想叫住她,可不能完全听懂她的话让他迟疑了,心道莫不是今天被钟羡气着了,所以连反应都迟钝了?
别的且不管,钟羡这厮一定得先给他发配了!
第488章 药
次日上午,长安在内卫司做好一天的工作安排后已是辰时过半,可她的心却还在一阵阵的抽疼。
她昨天只是体力消耗过大,足足地睡了一觉之后,体力和理智一同回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昨天到底抽什么疯,骂就骂了,干嘛还给他精神抚慰金啊,气死最好一了百了。
她的银票,她的珠宝,她心痛如绞啊!
长安绷着脸坐在书桌后头,一边将那串沉香佛珠捻得飞起一边琢磨不失颜面就能把她的财物取回的办法。
没多久,吉祥来报说是长福来了。
“安哥。”长福把随行的小太监留在门外,自己进来凑到长安面前。
长安瞥一眼他手里拎着的食盒,是甘露殿的样式。
“什么东西?”她憋着气问。
长福麻利地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一盅药来,殷勤地送到长安手边,道:“安哥,这是陛下让我给你送来的药,是补身子的。”
长安闻见那中药味就想吐。
“知道了,放着吧。”
长福苦着脸道:“安哥,你还是当着我的面把它喝了吧。”
长安斜他:“这也是陛下交代的?”
长福点头,道:“陛下还说,昨天你说的那番话他没听懂,但又是猪又是狗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他命令你在一个月之内把身体养好,否则就要解散内卫司衙门,以此作为你犯上的惩戒。”
长安:“……”可能她真的需要好好挑选一处风水宝地想办法搬过去了。
“安哥……”长福弱弱地觑着长安,目露乞求。
长安知道,以慕容泓的秉性,为了达到让她喝药的目的八成还威胁了长福,比如说如果她不喝他就要怎么怎么样,只不过长福不好意思说罢了。
她端起盅子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干净,长福赶紧递上茶盏伺候她漱口。
“回去替我谢谢陛下,就说我谢他八辈祖宗。”长安忍着口中未散尽的苦味皱着眉头道。
长福不明白:“安哥你谢得好奇怪,为什么要连陛下的祖宗一块谢?”
长安面不改色:“这样显得我真诚。”
“哦。”长福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