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耳过来。”
不远处的假山后头,长寿偷眼看着长安附在褚翔耳边说话,一个字都听不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念想到该偷听的都偷听到了,他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转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消息传到了丞相府。
赵枢坐在书房里头冷笑,道:“就知道慕容泓这小子无利不起早。任他奸似鬼,还不是要喝老夫的洗脚水?布置下去,戌时行动,若荣宾大街上有他们的人,一并解决。能不见血就不要见血,提前准备好运尸的马车,不要留下丝毫痕迹。”
心腹手下领命而去。
傍晚,赵合赌了一下午输得兜里一个子儿都不剩,一脸不爽地回到相府自己院中。
房里的大丫头给他上了茶水,又道:“三爷,今天下午金雀斋的伙计来送您之前在他们那里定做的一支金钗,奴婢也没听您说过要送给哪位姑娘,就先替您收着了。”
赵合心中烦闷,斥道:“这等小事也来禀我……等一下,你说是哪送来的金钗?”
大丫鬟见他面色不虞,小声道:“是金雀斋。”
赵合脑中回想起长安曾对他说过的话:你去金雀斋打一件首饰,然后把金雀斋出具的单子给我,什么时候你听闻金雀斋的伙计来送首饰了,那便是行动之时。
他双眼陡然一亮,问:“那金钗在哪里?”
大丫鬟忙去取来给他,赵合一看,果真是自己那次在宫里跟长安见面之后回来定做的,心中暗道:古语有云,赌场失意情场得意,诚不我欺啊!
一想到等了这么久今夜终于可以一亲美人芳泽,赵合顿时喜得抓耳挠腮,连晚饭都没心思好好吃,草草扒了几口就找个借口往外溜,谁知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三爷这是要去哪儿啊?”金福山问。
“我要出去,快叫他们让开。”赵合道。
金福山道:“三爷见谅,老爷吩咐了,今天晚上阖府上下一概不得外出。”
赵合一怔,问:“为何?”
金福山俯首道:“老爷未曾给出理由,只是下了这样一道命令,还请三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赵合看了看拦在门前的府丁,知道自己硬闯不过,气呼呼地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心中烦躁得很,不知道自己的爹今天又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不让人出门。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好容易等到长安兑现他的承诺,若是自己今天爽约,再等下次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行,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出去。
下定如此决心时,他正好跨过一道门槛,脑中灵光一闪,他缩回脚,又跨一次,脸上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自觉精明地笑了起来。
酉时一刻,翻墙而出的赵合鬼鬼祟祟地来到荣宾大街上,躲在一处墙角窥视不远处藏有地道入口的马具库。
街道对面,全身包裹黑衣只余一双眼睛在外头的葛月江等人趴在屋脊背面。
“大人,是赵合。”他身边一人低声道。
“去看看他后面有没有尾巴。”葛月江道。
身边人领命而去。
赵合见街上无人行走,壮着胆子来到马具库前,透过门缝往里一瞧,见里面黑漆漆的竟似没人,他左右一看,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要去撬窗子,刚把刀尖插进窗缝,窗户突然从里头打开了。
赵合唬了一跳,做贼心虚转身就欲跑,里头那人却压低声音道:“赵公子,您怎的才来,奴才等您半天了。”
赵合定睛一看,却是广膳房里被他买通给嘉言那边递书信的小太监,心中一喜,忙翻窗进入楼中。
小太监赶紧关好窗户,赵合问:“是安公公着你来的?”
小太监点头,点起灯笼一边引着赵合往楼内深处走一边道:“赵公子快些,这马具库本有个夜间当值的看守,是安公公想法子将他支开了,一会儿怕就要回来。”
赵合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跟着他加快脚步来到东次间一座被挪开的堆着马辔头的架子后面,小太监掀开石板,露出黑黝黝一个洞口,两人一前一后下到地道中,复又从下面将石板合上。
两刻之后,甘露殿,慕容泓问过了嘉言茶室茶叶的存量,打发她出去。
嘉言走到殿外,长安正好过来,见了她便道:“嘉言,正找你呢,陛下一会儿要去流芳榭赏月,你先过去布置一下。”
嘉言一怔,道:“好,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不必了,东西都备好了,你直接过去便是。”长安道。
嘉言犹疑,她今天刚接到赵合的消息约她去流芳榭见面,眼下陛下又要去流芳榭赏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到戌时了。
“怎么了?姑娘家家的莫不是怕走夜路?无妨,正好褚大人要带人过去清道,以免哪个奴才半夜在外乱窜惊了圣驾,就让他顺道送你过去。”长安颇是善解人意道。
她话音方落,褚翔便上来对嘉言道:“走吧。”
人在宫里,即便知道这一去前途未卜,但身为奴婢,去不去的又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
眼看嘉言被褚翔带走,长安进到内殿,与慕容泓四目相对。
“时间差不多了?”慕容泓问。
长安点头。
慕容泓却又有些犹豫起来:“朕还是不太放心。”
“陛下尽可放心,赵枢即便动手,目标也只会是您,杀奴才那是多此一举耽误时间。且外头奴才已经布置好人手,确保万无一失。”长安道。
见慕容泓仍看着她难下决断,她又提醒一句:“陛下,箭,已在弦上了。”
慕容泓低了眸,攥了攥拳头,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襟,抬头对长安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