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瑛回头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慕容寉,道:“你先给他配药解毒。”
慕容寉情况安定下来后,慕容瑛才回万寿殿,刚走到门口,慕容泓来了。
“陛下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慕容泓行过礼后,慕容瑛神情温和地问。
慕容泓道:“朕刚下朝,听闻寉儿病了,就过来探望一下,不知他现在病况如何?”
慕容瑛一边与他往殿内走一边道:“哀家刚从承晖殿回来,寉儿病倒是不重,不过偶感风寒而已。只不过可能最近宫里有些不太平,他人小体弱阳气不足,睡觉总是容易魇着。若不是陛下忙于政务无暇分身,哀家还真想将他送到陛下的长乐宫去住上几日,让陛下的真龙之气压上一压,许是就能好了。”
“寉儿是兄长存世的唯一血脉,朕身为他的叔叔,照顾他也是责无旁贷。既然姑母这么说,不妨就让他搬到甘露殿偏殿去住上几日,反正朕素常睡得也晚,便于照看他。”慕容泓颇有些从善如流的味道。
慕容瑛应了,姑侄俩喝了几口茶又聊了几句闲话,慕容瑛斟酌着道:“陛下,后宫不得干政,按理说后面这些话,哀家不该问。可是事关皇嗣,哀家不得不多问一句,丞相,真的有谋反之嫌么?”
慕容泓低眉看着手边的茶杯,考虑了片刻才道:“凭心而言朕并不相信丞相会谋反,毕竟自朕登基以来待他不薄,更别说皇后如今还怀着身孕,若是皇子,那便是朕的嫡长子,朕实在想不出丞相他有什么理由谋反?除非正如传言所说的那般,他藏起了东秦的神羽营。只不过,太后,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说到最后一句,他忽然掀起长睫,目光如冷电般瞥了慕容瑛一眼。
第511章
慕容瑛听慕容泓这么问,本想笑一笑以表示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有多荒谬,可是被慕容泓那样的目光盯着,她居然愣是没能笑出来。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举一动朝上朝下多少双眼睛盯着,若说他藏起了一个神羽营却不被人察觉,那不是天方夜谭么?”她平静道。
“朕也是这样想的,要么丞相是被冤枉的,要么,就是他还有更厉害的同党在。”慕容泓微微笑道,“总之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朕不希望后宫生变。皇后有孕在身诸多不便,这管理后宫之事,还是要仰赖太后了。”
片刻之后,慕容瑛目送慕容泓消失在万寿殿外。
身边寇蓉给她换上一杯新茶,轻声道:“奴婢瞧着,这陛下比起刚登基那会儿,改变还是挺大的。”
慕容瑛冷冷一笑:“这些年发生了这许多事,他自知在哀家面前戴什么面具都无用了,懒得再戴也不稀奇。”
慕容泓心里盘算着事情走到紫宸门前,一时不察差点被里头飞奔出来的长安撞个正着。
“见过陛下,奴才告退。”长安停下飞快地行个礼,不等慕容泓开口就又向宫外溜去。
“站住,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去?”慕容泓喝住她。
“树倒猢狲散,奴才逮猢狲去。”长安边跑边回头答话,一副唯恐被人捷足先登的模样。
慕容泓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怕她撞到东西,遂也不多说,只挥了挥手放她离开。
后苑,尹蕙出了琼雪楼,带着宫女丽香往长秋宫的方向走,却在花园里遇上了裴滢。
“尹姐姐,你这是要去长秋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吗?”裴滢见了尹蕙,迎上来问。
“嗯,自皇后娘娘有喜后,已免了我们日日去拜见,这三日一次的请安,总不好再懈怠了。”尹蕙道。
“可是,难道姐姐你没听说吗?”裴滢兔子般小心地看一眼四周,挨近尹蕙道“听闻丞相今日都被关到廷尉府大牢去了,罪名是谋反。”
尹蕙悚然一惊,问:“真的吗?你从哪儿听说的?”
裴滢道:“我宫里有个小太监与周婕妤宫里的小太监是同乡,就是从他那儿听说的。这么大的事,估计宫里有门道的都听说了吧,要不你看,都这个时辰了,怎不见旁人往长秋宫去呢?”
“这……”尹蕙犹疑。
“旁的倒是不怕,就怕连累父兄。”裴滢小声道。
“可是,就算是真的,在陛下不曾下令处置之前,她还是皇后,我们去拜见她是应该的。而且前朝的事,我们身在后宫这么快就做出反应,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太高兴吧。”尹蕙道。
裴滢闻言,问:“尹姐姐的意思是,我们佯作不知?”
“嗯,万一是以讹传讹呢?”尹蕙道。
“好吧,我听尹姐姐的。”裴滢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与她一同往长秋宫的方向走去。
二人刚走到长秋宫之侧,便见刚晋了宝林的孔熹真迎面走来,双方见过礼后,裴滢问:“孔姐姐也是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吗?怎的这般快便出来了?”
“是娘娘身边的秀樾姑娘说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免了我等的拜见。”孔熹真出身书香世家,言行举止恪守礼仪,对着比自己位分低的也没有丝毫怠慢,让尹裴这两个在宫里被人踩惯了的人倒有几分不习惯。
“原来是这样,多谢孔姐姐告知。”裴滢道。
孔熹真对二人礼节性地笑了笑,带着宫女离开了。
裴滢回身看着她纤柔袅娜的背影,忽然问尹蕙:“尹姐姐,你说陛下前夜宠幸她了吗?”
尹蕙脸一红,让随行的宫女走远些,轻声斥责裴滢:“你又开始嘴上没把门的了。”
裴滢噘着嘴道:“再有几个月我们就入宫两年了,尹姐姐,你说,我会不会一辈子都得不到陛下的宠幸啊?”
“帝心难测,这哪是我能知道的事。”尹蕙口中这般说,心中却也不免微微有些晃神,一辈子无宠,一辈子呢。
慈元殿,赵宣宜侧卧在美人榻上,见秀樾从外头进来,问:“都打发了?”
秀樾将给她捶腿的小宫女遣退,自己跪下来一边动作轻柔地给她捏着腿一边道:“都打发了,统共也就来了孔宝林,尹选侍和裴选侍三人。”
赵宣宜沉默不语。
“娘娘,您也别过于忧心了,奴婢听说,相爷并未认罪,他定是被人陷害冤枉的。您肚子里还怀着陛下的孩子,您先得保重自己的身子,才能想办法救相爷啊。”秀樾轻声劝道。
救父亲,她拿什么救父亲?难道用腹中的骨肉去要挟慕容泓?还是用赵合的身世去要挟太后?赵合已经死了,父亲都下狱了,慕容泓会让她这个赵家女儿有机会生下他的骨肉吗?她什么筹码都没有,除了等死,别无选择。
想当初她被选为皇后时,何其荣耀,何其风光,谁能想到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皇帝布的一个局罢了。君权之下,骨肉成泥,什么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全是虚妄。天家无情,原来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她了无生气地在贵妃椅上躺了一上午。
晌午,秀樾去传膳,回来后附在她耳边道:“娘娘,方才家里传来消息,说老爷让带话给您,叫您好好保重自己,不要管他,他无论如何都会给您和栋少爷留下活路的。老爷还说,您若遇到困难可去找太后商议,当初他因为大爷的事与太后起了龃龉,最近方知那事与太后无涉,太后,您还是可以倚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