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羡见状,急道:“不要杀他们,他们是朝廷官兵,这是一场误会!”
与耿全同来的竹喧大声道:“他们不是,他们是叛军假扮的。方才我们已经剿灭一拨埋伏在附近的叛军,从俘虏口中得知,此乃张丰年他们设下的毒计,目的就在于把你们都抓回去并瓦解你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钟羡:“……”果然他还是太天真了么?
战斗须臾结束。
耿全竹喧等人下马来拜见钟羡。
钟羡让人安顿好负伤的百姓,这才问他们:“你们怎会在此?”
耿全道:“自少爷你被单杭之带走之后,属下等奉老爷之命一直跟着你们,就是苦无机会将你救出而已。前天夜里忽有一人找到我们,说你今夜会来此地,原本我们还不相信,他说……他说了一句话,我们才信了。”
钟羡颔首,道:“辛苦你们了。”
他回首看向方才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三名男子,其中就有前日在高台下保护他的那名壮实男子。
“三位义士还不打算自报家门吗?”他向三人拱手道。
三人也知就方才自己表现出来的身手,再难以百姓身份来掩饰,便上前向钟羡行礼道:“内卫司襄州临江分属赵伟,钱会,朱振秋,见过钟公子。”
钟羡道:“我猜你们也该是内卫司的人。只是三位在叛军内部成功潜伏了这么久,何以这次突然随我退出,这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赵伟答道:“属下们原先得到的命令是蛰伏待机,最近接到新的指令,见机行事,务必将钟公子从叛军手里救出。属下们此举乃是奉命行事,并非自作主张,还请钟公子勿虑。”
钟羡闻言,沉默有顷,叹气道:“我又给她添麻烦了。”
这话赵伟三人不知该如何去接,干脆就保持了沉默。
“三位义士如今有何打算?返回襄州临江分属么?”钟羡问。
赵伟道:“安公公说钟公子要做的是功在千秋之事,如钟公子不弃,让属下等就留在钟公子麾下效力,愿为钟公子差遣。”
“能得三位襄助,是我钟羡之福。”钟羡再次拱手道。
赵伟三人见他如此礼遇,一颗因为改投主人而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彻底安定了下来。
深夜,走了一天又花了两个时辰处理叛军尸体的百姓们都累坏了,虽是幕天席地天气尚寒,但营地里的鼾声还是此起彼伏。
钟羡巡视一圈,将从叛军身上扒下来的棉衣给几个睡在火堆旁的孩子仔细盖好了,然后来到在营地边上负责警卫工作的耿全身边。
耿全劝他道:“少爷,你去休息吧,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此处的郡守派兵来接应我们,最多到天亮援军便能赶到,不会有事的。”
钟羡道:“我知道。”顿了顿,他问:“前天夜里来找你们之人到底说了什么取信你们?”
耿全有些不好意思地捎了捎后脑勺,道:“那人说,安公公说了,少爷你还欠着他几个月伺候汤药洗衣倒茶的工钱呢,有他在你休想赖账,死也不行。这话一听就像是安公公能说得出来的,我与竹喧一合计,觉着可信,这便信了。”
钟羡失笑,眼神里却又透着些怀念与伤感,道:“我欠她的,又何止这些?”
第571章 毁容
离京十多天,长安已经彻底从与慕容泓冲突所引起的情绪波动中平静下来,想起自己不告而别,多少有些后悔。
无论谁对谁错,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她与他之间的这段感情,还是值得好好收个尾的。她这般不辞而别,倒显得懦弱如同逃兵了。
坐在颠簸的马车中,长安垂眸瞧着自己手心那块绣着桃花的帕子,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最后与他争吵的那天。那天,她说他根本不喜欢她,是她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了。
她了解他,正因为了解,她知道他确实喜欢她,不过是喜欢的方式,让人太难以接受罢了。
她知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他自幼生长的环境,他自幼所受的教育,他一路走来所受到的伤害,都教他成为这样一个人。
只是,这样的他对她来说,就像张爱玲的那句名言所感慨的一样——不爱,是一生的遗憾,爱,是一生的磨难。
想到他曾经做噩梦把牙龈咬出血也不肯开口,再联想起最近几次与她吵架时那双眼中强忍的泪光,或许,于他而言,与她的这段感情也是如此吧。
出神间,手不知不觉地下垂,掌心的那块帕子便向下滑去,长安猛然回神,伸手一捞,身子随着捞帕子的动作向右偏了些许。而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忽的破空而来,穿透马车车门擦过长安的颊侧,笃的一声深深钉入她身后的马车壁上。
变故乍起,马车一个骤停,外头响起龙霜的厉喝:“有刺客!保护九千岁!”与此一同响起的是一片刀剑出鞘声以及人中箭倒地的闷哼声。
外头一阵刀击箭矢的杂响,听得出来龙霜他们已经在尽力保护马车的安全,但在第一支箭射进来之后,又断断续续地从各个方向射进来七八支箭矢。所幸长安在被第一支箭所伤的同时就一个前扑趴在了马车地板上,只消箭支不是从上往下垂直射进来,便伤不到她。左边脸颊上痛不可抑,鲜血沿着下巴汇聚成流,长安一时也顾不得了。遭遇这等突如其来的袭杀,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外头激战了大约有一刻时间才渐渐消停下来,龙霜大声呼喝着手下士兵警戒四周,自己着急忙慌地过来拉开马车门一看,见车厢四壁钉着八九支箭矢,长安面朝下趴在马车底下,头脸部位一滩血,吓得心跳都快停了。
“九、九千岁……”她颤着声音,伸手想来摸她的颈动脉。
长安忽然抬起头来,道:“不用慌,我还没死呢。”
见她还活着,龙霜一颗心“咚”的一声落回实处,震得她腿都有些发软。然而目光扫过长安的左侧脸颊,她的眉头又一下深蹙起来,失声道:“九千岁,你的脸……”
长安瞧着自己的出血量就知道脸上被箭头划破的伤口怕是不小,如今再见龙霜的反应,料想自己八成是被毁了容了。但刚才那一下,若不是她捞手绢身子偏了偏,那箭就不是擦破她的脸,而是穿透她的脸了,所以说,还是不幸中的万幸。
“都怪属下护卫不利,请九千岁降罪!”龙霜忽的在马车前跪下请罪,既自责又愧疚。陛下要她护长安周全,这刚出来十几天就伤了脸,她这当的都是什么差?想起自己曾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说必不负陛下所托,她便惭愧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车辕上。
“行了,起来吧,去把姚金杏给我叫来。”长安钻出马车,抬头一看,车队此刻所处之地是一条两侧都是山林的山道,怪不得会遭遇伏击。
圆圆等人此刻也都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了,见长安左脸上一道大口子,血流得衣襟上都是,忙围过来询问她的情况。
“没事,这么点伤要不了命。”长安瞧着姚金杏跑过来了,叫他来给她看伤口。
姚金杏眯着眼左瞧右瞧,手抚颌下短须道:“伤口看着倒不像有毒的样子,就是伤口过长,需得缝起来再上药。”
长安忍不住翻白眼:“姚大夫,你再这么优哉游哉地说下去,杂家的血可都要流干了!”
龙霜闻言,手按刀柄怒气腾腾地盯着姚金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