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霖眼波粼粼地看着她,不张嘴。
“怎么,还要我哄不成?”长安挑眉。
“你不该是这般容易被感动的人。”陈若霖道。
“谁说我感动了?”长安看着他,“不过曾有个傻姑娘对我说过,就算我是想利用她才对她好,她受了我的恩惠,就得记我的好。毕竟有些人只会利用你压迫你,从来都不会对你好。我想了想,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陈若霖唇角上翘:“所以你这是记我的好了?”
长安严肃脸:“再不张嘴我反悔了。”
“嘴硬心软。”陈若霖笑她。
长安眉头一竖,刚想收回汤匙,却被他仰头张嘴给叼住了。
“身上都被划得跟即将下锅的鱼似的了,就不能老实点?”长安瞪他。
陈若霖松开牙关,得意洋洋:“还是心疼我。”
长安收回汤匙,重新舀了半汤匙药给他,问:“你怎么知道那些刺客是赢烨派来的?”
陈若霖喝了药,才道:“两个原因。一,我听见他们之中有人说话了,益州口音。二,他们不想杀你,而是想抓你。除了赢烨,没人舍得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抓你。你确认刺客身份了?”
长安点头:“其中有一个人,我在赢烨身边见到过。”
陈若霖眯眼:“看起来,还真的有人提点那个莽夫可以用你来交换陶夭了。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不好说。”长安道。这个问题她想了三天了,心中有个隐约的答案,但是不能确定。
她看着陈若霖,问:“既然你已看出他们不是想杀我,又何必以命相博呢?你可不像是愿意以命换命的人。”
“这跟命没什么关系。我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在自己还活着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抢走。这叫头可断血可流,男人的尊严不能丢。”陈若霖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骄傲。
“你是有失忆症还是妄想症?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女人了?”长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
“待我伤愈之后。这样的救命之恩,还不值得以身相许么?”陈若霖一副要债模样。
长安想了想,道:“说的也是。不过在你昏迷的这三天已经吃了我好几根百年老山参了,待会儿我再去问问还要多少参才能吃到你伤愈。”
陈若霖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疼得直皱眉。
长安捧着药碗,耐心地等他笑完了,这才继续给他喂药。
“你说真话,那天晚上,我威风不威风?”陈若霖问长安。
没想到他这样的男人也会问出这么幼稚中二的问题,长安忍俊不禁,哄小孩儿一般的语气道:“威风极了。”
陈若霖笑:“敷衍人都不用心些,都被砍成下锅的鱼样儿了,还能威风到哪儿去?可惜当时我的狼牙棒不在手,没能让你看到你男人真正大杀四方威风八面的模样。”
长安自动忽略他话中的“你男人”三个字,幽幽道:“我猜你的狼牙棒肯定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细小的一根。”
陈若霖语调忽然转低,道:“那是自然。但凡与我有关的,什么都不会是细小的一根。”
长安无奈地看着这个一言不合就开黄腔的男人,先给他喂了一匙药,这才道:“哦,那希望我有幸能见识你家里椽子粗的牙签,以及你鼻孔里大腿粗的鼻毛。”
“咳!咳咳!”陈若霖嘴里含着药,一笑就呛到了,一咳就震动到伤口,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你好毒!”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喘着气控诉长安。
长安刚欲冲他挑个得意的眉毛,他忽然话锋一转,情意绵绵道:“不过我喜欢。你毒我狠,我们刚好做一对蛇蝎夫妇,横行四海荼毒天下。这样的人生定然有趣极了。”
长安闲闲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把你这一身的伤养好吧。身上一下子添了几十条有故事的疤,有何感想?”
陈若霖不假思索:“很好,每条疤讲述的都是你我之间声势浩大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你够了!”长安实在被他这张嘴肉麻得不行,想打他又找不到地方下手,拿汤匙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陈若霖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上,看着她不说话。
长安抽了一下没抽掉,垮着双肩问:“你又想干嘛?”
“我为你流过血了。”陈若霖难得认真,“日后,你要是想跟别人,我会让他流同样多的血,再来看他有没有这个资格与我竞争。”
流同样多的血?旁人不说,慕容泓肯定直接就死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长安忙又撇头甩开。为什么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会是他呢?不是说好了这次出来,就永不再回去的吗?
“刚刚心里想到谁了?”陈若霖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反常。
长安抬起头,凶巴巴地问:“你还喝不喝药了?”
陈若霖缠着布带的手指轻蹭着她的手腕,笑道:“欲盖弥彰了。”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侧耳细听。是马蹄声,如雷轰鸣的马蹄声。
要多少匹马同时奔跑才能发出这样巨大而沉闷的马蹄声?
陈若霖放开长安的手,胳膊一动就要起身。
“你不许动。”长安指着他道,她放下药碗转身开门,唤道:“肥肥,照顾你家公子。”自己快步往楼下去了。
龙霜已经集结了所有能动的士兵和从附近郡县调来的兵卒守在驿站大门外,严阵以待。
顷刻功夫,那雷鸣般的马蹄声便已近在咫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骑兵长队游龙般卷着飞扬的尘土朝着驿站这边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