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女宦 第492节(1 / 2)

“我听闻孔公子去世后,陛下秉抚恤之心,曾想给孔大人升官,但他一心修史,竟拒了皇恩。如此操守,令孩儿十分敬佩。如此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必定行止有度蕙质兰心,可堪婚配。娘您以为呢?”钟羡道。

钟夫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原先钟羡一直拒婚,她脑中都已经形成了她儿子恐怕不会主动看上任何女子的固定思维了,没想到钟羡一松口,却又是这般直截了当。

“娘?”

被钟羡唤了一声,钟夫人才回过神来,忙道:“是是,你说得是。”钟羡能松口愿意成亲便谢天谢地了,更何况这孔家虽然与钟家相比门户是稍微不如了些,但确实是清白人家,只要钟羡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那我先着人去打听一下,若那孔姑娘确实还未定下人家,我再与你爹说道此事。”钟夫人很快理清了思绪,道。

钟羡颔首,又忍不住叮嘱钟夫人:“娘,您悄悄的,千万别让外头知道了咱们的心思,别给人家带去压力。婚姻之事,总得双方愿意才好。”

钟夫人见钟羡如此为孔家考虑周全,便知他并非是为了推脱大司农家的婚事而胡乱出招,当即便笑吟吟地点头应道:“娘办事,你放心。”

钟羡出了赋萱堂,往自己院中走去。他方才在娘面前自陈愿意娶孔家姑娘时,心中便似瞬间少了块东西一般,空的难受,如今也继续空着,且有越来越空的感觉。

他知道,若自己只是推拒慕容家的婚事,爹娘都未必会顺着他,只有他表露出他确实有成亲的意向,只不过不愿娶大司农的女儿而已,这才有可能得到支持,至少能得到娘的支持。

他倒要看看他爹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他非娶慕容怀瑾的女儿不可。

灿烂至耀眼的阳光下,他恍惚想起了兖州那个被厮杀与血腥淹没的夜晚。长安对他说,人活着,总要有取舍,而人成长的过程,便是从不懂取舍到懂得取舍的过程。长安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他自己而已。她还问他,敢不敢做不那么完美的钟羡?

当时他并未回应她的这些话,而如今,他想,他是用实际行动回答她了。

然而成长,哪里仅仅是懂得取舍这般简单?那明明是从心头剜肉的感觉,疼得让人无法言表。所以长安,你如此成熟,如此理智,如此懂得取舍,你的心,可还安好?

第635章 与虎同行

长安到榕城已经三天了。她没急着去拜访福王,当然福王也没急着派人来请她。

这三天她就骑着马跟着陈若霖在榕城四处逛。这两人从某些方面来说还真是像,都是从政的好手,明明那天晚上彼此打脸都打得人头猪脑了,第二天早上再见面,居然相安无事怡然自得,一个比一个能装。

福州靠海,榕城商业十分发达,有陈若霖这个地头蛇做向导,还是能淘到一些有趣好玩的东西的。东市更是夷人聚集,有著名的夷人一条街。虽然他们卖的那些宝石,皮毛、象牙制品、琉璃器皿、香料和金银器具之类的东西在长安看来并没什么稀罕,但却足够瞪破真正第一次来沿海城市的本地土著的眼珠子了。

长安买了很多东西,派人带着这些东西去夔州探视纪晴桐,顺便告诉她自己已到福州,并告诉她若是在那边过得不开心,可随她派去的人一同回来,张君柏那边自有她去应对。

那天晚上陈若霖一番话虽算不上振聋发聩,却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长安改变了固有观念和处世方式。

因为对慕容泓的这份感情,她为他做得够多了。如她只是孤身一人,像上辈子那样过得浑浑噩噩,那么,为了他能过得更好,她即便把命搭上也无妨,毕竟生有何欢死又何哀?她这样的人,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也不容易。

可她不是。她身边这些依附着她的人,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她也不能为了他一个人去全然辜负。能力之内,她能为他做的,她始终会做。但若要牺牲她在乎的人才能做的,那就算了吧。他要掌这天下,也不是少了她这份助力就不行。

人生短暂,负重之余,难得糊涂,得过且过吧。

七月的榕城颇有盛夏的架势,热得人发慌。

这日傍晚,长安在房里沐浴过,手里端个冰碗正想去看望薛红药,见院子里仆从来来回回地互相奔走转告着什么,还有人去关院门,遂招来正和太瘦凑在一起说话的吉祥,问:“发生何事?”

吉祥说:“方才大院里的人来说,一会儿陈公子要纵虎过街,叫咱们在半个时辰内紧闭院门,所有人不要随意走动。”

“是吗?”长安想了想,决定去看看这个业余驯兽师,遂将冰碗递给太瘦,吩咐吉祥:“去,找人给爷搬架梯子来。”

片刻之后,长安踩着梯子趴在院墙上,往后边的庭院那边看。外头静悄悄的,目之所及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这清场清得挺彻底的。

没一会儿,一头斑斓猛虎遥遥出现在庭院一侧,体型庞大皮毛油滑,一看就没饿过肚子。

那虎在花草茂盛的小径上走走停停,间或被近旁的什么动静吸引,昂着头脸朝着一个方向,耳朵一动一动的,并不似长安上辈子在动物园看到的那般惫懒模样。

老虎出现没多久,陈若霖便也出来了,手里松松提着一圈黑色的鞭子,身着他惯常喜欢的深色华丽春衫,既显颜值又衬身材。走路的样子看似晃晃悠悠没个正形,实则步伐稳路线直,目标明确。

那头虎看来是被他放惯了的,并未在庭院里乱走,径直就往宅子大门的方向去了。行经长安所在的宅院时,陈若霖头一抬,眼波明媚左颊上酒涡如月,“千岁,下来一起啊。”他对墙头上的长安发出邀请。

长安看了眼他身前几步开外那头肩高至少一米,体长至少两米开外的兽中之王,顿了顿,从梯子上下来。

院墙里庞绅龙霜等人见长安下了梯子往院门处走,龙霜赶紧登上梯子往外头看了一眼,然后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跑过去拦住长安道:“千岁,那等大虫,若是暴起伤人,便如我等身负武力之人应付起来恐怕都不易,您千万不能以身犯险。”

“我心中的有数,尔等不必随行。”

“千岁……”

“庞绅,拦住龙霜,所有人都留在院中待命,不必随行。”长安沉声道。

庞绅领命。

龙霜见状,知道劝也无用了,只得皱着眉头满目焦色地看着长安。

长安独自走到院门前,将院门打开一条缝。

刚好行经院门前的老虎被门响惊动,停下来看着这边。

长安注视着它棕黄色的冰冷残暴的眼珠子,硬生生克制住人类对于这种大型猛兽从基因里就带着的刻骨恐惧,慢慢地从院门内出来,站在门前,与老虎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丈。

这个距离,也许它轻轻一扑就能瞬间扑倒长安。院内龙霜等人遥遥看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扑过去相救。

一人一虎对峙了差不多有十个交睫的时间,陈若霖轻笑一声,喝道:“呿!”

老虎移开盯着长安的目光,有些不甘地甩了甩尾巴,继续往前走。

陈若霖向长安伸出手。

长安走到他身边,双手负到背后,挺胸抬头目不斜视。

陈若霖笑着收回手,也不多言,两人跟在老虎后头慢慢地出了宅子,来到外头同样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老虎熟门熟路地往左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