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证据?”
“就凭您和十五爷的关系,您若不信,回头问他一声不就知道了?”尹衡道。
“我和他什么关系?”长安本来垂眸听着,听到这句,掀开眼皮看向尹衡。
“您在福州的时候,他不是将您奉若上宾么?”尹衡一脸不知她为何要明知故问的表情。
长安松了口气,原来这厮并不知道她是女子。“你是他的人,这么容易就把他卖了,就不担心他知道后杀了你?”
尹衡道:“今夜我若不说实话,还有命走出这间院子吗?命都没了,坚持对十五爷忠诚又有何意义呢?”
“话倒是没错。”长安翘起二郎腿,“所以,毒杀李展,窃取我的眼线,以及高烁的贬黜,你都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是。不过按十五爷的计划,高烁原本应该要被诬陷成丞相余党的,是纪行龙那小子临时调包了罪证,才让他只受到了贬黜的处罚。为此我还差点被十五爷的人以办事不利的罪名砍掉一只手。”尹衡心有余悸。
“那我的那些眼线如何处理了?”
“名单和联络方式到手后就交给十五爷的人了。”
“皇后的死呢?你知不知情?”
长安问出这句后,尹衡忽然就沉默了。
长安也不逼问,只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尹衡终于熬不住,面露乞求道:“安公公,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能保我活命吗?”
“你说呢?”长安微抬下颌。
尹衡道:“我不像您无牵无挂,我一家子人的性命都在十五爷手里捏着,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我选择。”
“说吧,我不会告诉他的。”懒得多费唇舌,长安给他定心丸。
尹衡有些紧张地滚动一下喉结,看了眼门那边,压低声音道:“本来慕容珵美想利用我妹妹和皇后的关系,叫我送有毒的茶叶去给皇后,恰这时十五爷来信说要弄死皇后,我为了保护我妹妹,就没按慕容珵美说的去做,照着十五爷的吩咐将毒药带进宫给了……那个人。那人在谭明夏的酒里下了毒,毒死了皇后。”
“那个人,是哪个人?”
“……就是,云梦。”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慕容珵美和陈若霖各自为政,而你夹在中间,左右逢源?”
“什么左右逢源,是左右受罪。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微末之时受了他们的招揽深陷泥足,如若不然,此刻全心全意为陛下办差,前途岂不一片光明?”尹衡哭丧着脸道。
长安看着他不说话,片刻之后,她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双手搭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盯住他的眼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妹妹有喜这件事,是不是陈若霖的安排?”
尹衡愣了一下,随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是。我家只有我跟他们那边人有接触,我妹妹还有我父母都不知道的。我妹妹有喜这件事绝对不是出于设计。再者说,想要我妹妹有喜,光设计我妹妹也没用啊,若是陛下不去她那儿,做再多安排又有何意义?陛下何许人也,岂是能被人轻易设计的?”他唯恐长安对尹蕙下手,着急地为她澄清。
想问的都问完了,长安站起身,转身往外走,打开门吩咐站在门外的侍卫:“放人。”
这尹衡既敢让她去向陈若霖求证,想必真是他的人。是她疏忽了,周光松既然是陈若霖的人,那一早就认识周光松的尹衡,也应当被她怀疑才是。
既是陈若霖的人,现在就不好动他了,毕竟圆圆红药她们还在陈若霖手里。
待她离京时再说。
她知道她问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譬如高烁的贬黜,除了让人栽赃外,在朝上钉死他的罪名才是关键。再譬如陶行妹之死,下毒只有第一步,后续如何嫁祸他人如何不着痕迹的全身而退才是关键。这里面的门道,作为曾经的内卫司指挥使,她清楚得很。
陷害科举主考官,毒死皇后,陈若霖这个男人果然还是志在问鼎。没有妄动,想来不过一则刚继承王位,福州还不到万众一心让他如臂使指的地步,二么,大约是瘟果被她劫了。
她的眼线也是他断的,为了把她禁锢在福州,他还真是预谋已久用心良苦。
难道……真的必须杀了他,才能让他安分下来不再为祸四方么?
不过陈若霖是什么人,惹怒了他,结果绝对比死更惨,尹衡居然敢为了活命出卖他,心里未必没打别的鬼主意。
管他打什么鬼主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待她离开盛京时就将他一起带走,看他还有什么招数可使。
如此又过了几日,宫中一直没有消息出来,慕容泓也一直没再召见她。长安想着红药蕃蕃她们,在盛京呆得心烦气躁,想进宫去催一催,想起慕容泓那天的样子,又觉得应该多给他一些时间考虑清楚,便又耽搁下来。
六月十八,谢雍的夫人做寿,发了帖子给长安。
因着纪晴桐出嫁她来帮过忙,在长安这里有几分薄面,长安便去赴宴了。
她走后不久,内卫司便出来一名小太监,直奔安府。
云胡正在房里安静地撸猫,忽然来了个小太监说陛下召见他。他有点懵,长安不在,他也没法子拒绝,只得起身跟他去了。
因为天禄阁离宣政殿近,弹劾了长安又得不到答复的大臣天天地去天禄阁骚扰慕容泓,慕容泓不堪其扰,干脆称病又搬回了甘露殿。
这日上午,批奏折时又看到一本弹劾长安的,他便走了神。
“陛下,袁公公将琴师带来了。”公羊从外殿进来禀道。
“琴师?”慕容泓疑惑了一瞬,立时想起以前自己吩咐过袁冬要见一见长安的琴师,想必今日他寻着机会就把人给带来了。
“宣他进来。长福,去把朕的琴取来。”能被长安不离身地带来带去,他倒要瞧瞧此人的琴技到底有多卓绝。
云胡一瘸一瘸地进了内殿,并未四处打量,只是跪伏在地,也未开口。
慕容泓以为他第一次见驾不知道该如何行礼,并不计较,只叫他免礼。
云胡闷不做声地站起身,慕容泓坐在御案后打量着他,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
这时爱鱼大概闻到了云胡身上其它猫的味道,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凑到他腿边四处嗅闻。
云胡侧过身去看它,看着他的侧影,慕容泓这才忽然明白自己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觉是怎么来的了。这名琴师,他的身材样貌,给人的感觉,似乎有点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