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枝竹矢稳稳落进瓶口三环,每环都中一支。
夫人们轻声赞叹:“准头真好。”
若要说她温婉秀媚,不如说她英姿飒爽。
跟着便见她十发十中,这一盘子彩头,叫她一个人赢了去。
阿宝捏着竹矢看众人,她方才说的是:“我用右手胜之不武,我用左手跟你们比罢,若不能十发十中,也算我输。”
几个小姑娘还当她托大,竟敢说这么狂的话。
等她真的十发十中,又赞叹又可惜,她们可都出了彩头的,虽是戒指小簪这类的小东西,可能戴出来的,都是爱物。
阿宝又说:“这有什么,再远二三十步也一样中。”
得的那一盘彩头,她也没要,分还给大家。
小姑娘们刹时都围上来,还有人问:“你是怎么练的?在家就投壶玩么?”
“我在家练鞭子,可不是诳你们,再远我也能中。”
谁还会疑她,见她右手换左手时,还在心中窃窃,话说得那么满,万一投不中可不被人笑,哪知她真能中。
厉害是厉害,裴三夫人总不至于是看她准头足,才送她玉兰花的罢?
没看过林家姑娘的时候,心里还有猜测莫不是裴三夫人相儿媳妇。见过林家姑娘,倒没这种猜测了。
实在是跟宁家女天差地别,一个是花,一个是果,完全是两样的人儿。
不管是哪样,裴家都结交的人,她们自然也结交起来,万一往后林家摆宴,大家就能同座了。
方才还推三阻四不肯替林家举荐女先生的两位夫人,此时开口:“林家姑娘真是出挑,我回去仔细寻寻,定替她找个好先生。”
卫夫人心里冷哼,陶英红也不愿意再承这几人的情,前倨后恭,叫人生厌。
这一比较,显得裴夫人更可亲。
“方才是我忘了,确是能问一问裴夫人去,就不劳您了。”陶英红这话说得干巴,那边也不好再接,却又不敢再摆脸色。
等到散宴了,几人还又特意跟陶英红打招呼,走时还道:“若我家摆宴,也请韩夫人赏光。”
卫夫人留下陶英红:“那帮子酸文假醋的东西,狗眼看人低!你呀就托裴夫人找个好先生,得是她们也找不着的,气死这帮人!”
“我是顺着你的话头说的,人家肯不肯帮,还不知道呢。”借了裴夫人的名头,她心里还有些不安生。
只是都架在那儿了,也只好那么说,人争一口气:“那几个夫家,官儿很大?”
“大什么呀!”卫夫人嗤之以鼻,“京城里真能排得上号的文臣,要么死了,活着的哪个不夹着尾巴做人?就这跳蚤越小蹦得越高。”
“同裴夫人打交道,总好过去跟那几个陪笑脸,问问又不少块肉。”
为了阿宝好,也只得送礼去问了。
陶英红在卫夫人房中说私房话,阿宝跟大妞也在大妞屋里,大妞拉着她躺到榻上,胳膊搂住阿宝。
阿宝问她:“你想哪个当你三嫂?”
好的呢,大妞觉得她三哥配不上。不好的,她更不想要这样的嫂嫂。
“反正不能是那两个。”大妞说着嘴巴一噘,拉着阿宝的手说,“要是我还有个四哥就好了,要有我大哥的稳重,二哥的好性儿,三哥的长相。”
“那我谁也不给,就给你留着,你当我小嫂子。”
阿宝笑得滑下枕头:“这么好的,你上锡山给我捏一个!”锡山出好泥人儿,她这回就送了大妞一对儿,还有风轮拨浪鼓。
最漂亮的是一只描金蝴蝶大风筝,专挑了只花花绿绿的,越花的,大妞越是喜欢。
大妞回了阿宝一盒粉一盒胭脂,还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谁还玩那些,你呀,你什么时候才长大?”
“那你把不要的送给你两个妹妹罢。”阿宝觉得,她们俩挺可怜,大的才十一岁,小的才八岁,就没娘了。
“也行。”她玩不了的玩具,穿不了的衣裳鞋子,也都给两个妹妹了,但她对阿宝说,“你可不许喜欢她们。”
阿宝笑了:“我知道啦~”
两人头凑头说悄悄话,那边卫夫人也说到了伤心事,跟陶英红垂泪。
陶英红私底下问她:“那两个呢?怎么今儿你跟前换人了?”
换了两个颜色更好的妾,给她捧盅儿打扇子,因卫夫人体丰畏热,今儿太阳一大,便热得流汗。
这两个妾大气儿都不敢喘,打扇子打得浑身是汗。
诸位夫人家里也都有妾,只出不带着她们罢了,看卫夫人使唤两个妾,那是再天经地义的事,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卫夫人脸上笑意一淡:“被那老东西卖了。”
是借机发作,也是嫌她们年纪大了,本来嘛,在崇州的时候银钱有限,买就是买个年轻,并不多美貌。
如今有了美妾,就说那两个似两块老姜,皮黄肉干,还留着干什么,卖了她们。
陶英红也一时无言,男人都去打仗了,王妃让崇州女子人人都要制鞋制军衣。卫家的房子最大,大家伙便凑在一起,冬天各人出点碳火木头,一块儿制衣。
家里那么难,卫夫人也没想过把这两个妾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