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眉浓肤白, 身形高挑, 一头头发结成辫子垂在腰间,缎子似的发亮。还有一管听上去便爽脆的声音,像园中刚熟的黄杏,清甜脆口。
虽论及美貌, 不如宁家姑娘。
可这份大方疏朗的姿态, 叫松烟暗想, 原来公子喜欢这样女子,怪不得原来无人入他眼。
那天夜里,松烟跟青书就在外头守着,二人听见公子的笑声,齐齐对眼。
不说在孝期了,公子自小到大都行止有度,喜怒不浮于色,从没有如此笑过。
虽只笑了一声,却叫松烟青书心惊胆颤。
两人互换个眼色,这事儿是不是得报给夫人知道?
松烟趁着小满又来送粥菜,还是把此事透给她了,让小满禀报夫人。夫人难得踏足留云山房来看望公子。
还亲手做了些素包子,殷切从食盒里取出来,哄着公子吃下。
“你尝尝,这可是娘亲手做的。”裴家灶上的婢女婆子总有二三十人,哪会真让裴三夫人动手,调馅和面,都是灶上娘子做的。
说是亲手,就为了哄公子多用一些。
裴观心中一轻,反而胃口大开,果真吃了两个:“味道极好,我还不知母亲也擅厨事。”
裴三夫人看儿子脸上并无郁色,心中略定,来的时候,她可想了一肚子说辞。大丈夫何患无妻?
看儿子似乎已经揭过,拿不准是该继续以诚打动林家,还是换一个人。
老太爷那张单子上,也还有别家女。
要是换人,她还有点可惜,林家姑娘一片赤子之心,叫人不得不爱。
可儿子打小就骄傲,遇事从不肯低头,被这样打了脸,说不准还真就搁下了。
“就要端阳节了,你也要除服,吏部那里也点了缺。”虽不知儿子为何执意要去国子监,吃那份苦头,但也总算是好事一桩。
“咱们家也能办宴了,端阳节礼……”
裴观一听就知,母亲是在试探他,他笑了:“原来怎么走礼,就还怎么走礼。”
不换人?
裴三夫人明白了,她再细打量儿子的神情,就见他眉目之间蕴含笑意。
怎么他被拒亲这事儿,有什么好笑?
裴三夫人离开留云山房时,特意将松烟叫过来:“往后公子有什么事,你尽早报来。”
松烟点头,连声应是。
今日来韩府暖房,没成想会遇见林家姑娘,这姑娘就这么大大咧咧走了进来,还一进来就唤公子的名字。
松烟抬眼一瞅,他家公子的脸上,又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意。
阿宝看裴六郎笑了,她点点头,正是这样才对,男人怎能小器。
韩征问:“你来干什么?”这是吊驴呢?一捆萝卜吊在驴面前,叫驴看得着吃不着。亲事都拒了,还来干嘛。
“我请你们俩到园子里赏花!”
不能当着表兄的面问,大妞千求万求,她也拍了胸脯,得把这事办好。
“赏花?大老爷们赏什么花呀?再说,现在园子里头有什么花?”人家赏花那都是赏牡丹赏芍药,再不然就是梅花。
园子里没牡丹芍药,也不是梅花的季节,还有什么好看?
“石榴花!”阿宝狠狠瞪表哥一眼。
韩征明白了,阿宝这是有话非说不可。怪不得他娘一大早跟卫夫人去观音庙,阿宝没去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裴六郎。
裴观不知她要说些什么,有些好奇,立起来振一振衣摆,抬手道:“林姑娘请。”
石凉亭里已经摆下了茶点。
这回阿宝也一样用心整治了,比上回还更用心些,毕竟她拒了人家的亲事,还有求于人,得把礼数备足。
干这种机密事,阿宝特意撇下了燕草结香,只带戥子。
裴观跟她提亲的事儿,阿宝瞒了大妞,没瞒戥子,一五一十都告诉她了。
戥子在床上就跌足:“你傻呀你!那么漂亮的人,看一眼都是好的,人家提亲,你还不要?”
而且裴家一看就很有钱!不知道他们家给丫鬟开多少月钱,能比得过燕草的二两月钱么?
这会儿戥子立在凉亭里,给姑娘倒茶取糕点,时不时瞥裴观一眼。
阿宝要是嫁了能得人,她能得着钱。
如今钱和人都可惜,好肥肉落到别的狗嘴里了。
阿宝一坐下,就给韩征使眼色,意思让他找个由头,出去会儿。
韩征屁股一动不动,被阿宝又瞪一眼,这才立起来:“我回去……取个东西,我马上就回来。”
裴观微笑点头:“韩兄不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