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心中明白, 她也不愿争这个先, 说是每日去学管家, 其实就是坐着吃吃茶,白听些废话而已。
刚要辞出去,退到门边,便听见兄长问母亲:“珠儿与林家姑娘交好么?”
裴珠步子一顿,兄长会过问她的学业,也会过问她的身体,可从没问过她与哪家的姑娘交好。
裴夫人睇儿子一眼:“好得很,那日礼佛见过,都送了好几回礼了。”
要不是阿宝已经拒了裴家的亲事,连裴夫人都要起疑,疑她是别有用心的。可林家拒亲拒得干干净净,她给珠儿送礼,只是喜欢珠儿。
说完裴夫人又斜儿子一眼,看看珠儿,怎么就这么得阿宝的喜欢。再看看你,求娶不成,还要母亲妹妹暗中帮忙。
裴观莫名被母亲斜了两眼,也不知母亲在不悦些什么。
“今日陛下召见我。”
“你祖父可知道了?”一说到正事,裴夫人也不再斜眼看儿子,满面关切之色,“你去之前可曾问过你祖父?”
“未曾,祖父还在午睡,等他醒来我再禀报。”
“你刚为官,还是多听你祖父的主意。”
裴观又坐了坐,等估摸着祖父快醒了,起身离开正院。
陈妈妈问:“七姑娘想请林姑娘过来赏花游湖的事儿?就不告诉观哥儿了?”
明知道儿子那么盼着,有消息了,竟也不告诉他一眼。
“不告诉他,反正他在国子监,又见不着。”主要是请阿宝来裴家看一看,玩一玩,知道家里是什么样。
陈妈妈直摇头:“也是当娘的人,就看着观哥儿干着急?”
“你想想他办的那些事儿。”裴夫人还在为着万医婆的事生气,这辈子她便没办过这么不着四六的事!
“成啦,别跟孩子置气,哥儿那也是……”
“要么就不开窍,要么就瞎开窍。”裴三夫人抚抚胸口,原来她从没这么烦过儿子,怎么现在瞧他一眼就想捶两下呢。
裴观穿过内外两道门,行到玉藻堂前。
初春时节,风雨曾将堂前玉兰打落满地。
不过仲夏,堂前那两株百年玉兰便又叶绿枝浓,光透过叶缝打下来,石阶上金斑铺地。
“祖父这一向可安好?”
裴观入得堂内,祖父午睡刚醒,歇在竹摇椅上养神,听见孙子的声音,他这才睁眼:“回来了?”
“回来了。”
那份奏疏送到御前之前,已经先给祖父看过。
上面的落款虽是宋述礼,但裴如棠也动了动朝中的存余的那点关系,好让陛下一问,就能知道写这东西的人是谁。
“你执意要去国子监,为的就是今日。”裴如棠养了几个月的身子,日渐好转,鬼门关前走了遭,权势心早就淡了许多,如今想的不过是保存家族。
“是。”
裴如棠看向孙子,每每坐在椅上望向窗外,他便会嗟叹:“早知今日,倒不如早些抽身退步。”
当年苦苦劝谏还是太子的旧帝,万不能让穆王离京就藩养虎为患,不论无何都要将穆王留在京中。
偏偏旧帝犹豫不决,既怕将穆王留在京中,他无法顺利登基。又怕穆王就藩,来日成为更大的威胁。
摇摆不定,失了先手。
自穆王离京就藩那一日,其实输赢已经有了定论。
裴如棠也就是从那时起就谋求退路,万没想到穆王崛起的会这么快,他来不及全盘收拾干净。
“你的奏疏写得极好,处处说中陛下心思,但陛下……”
裴观接口:“陛下此时只会用我,不会提拔我。”
短时间内,陛下不会信他是真心想办实事。
裴如棠原来只当自己寿数已尽,才着急替孙子安排好亲事,没想到他能撑过来,也没想到孙子心有丘壑,一步一步早已经谋算好了。
“你这样快就能如此成绩,亲事倒不必着急,也不必非得是林家。”
裴如棠说完,就见孙子怔忡,似是从没想过这个。
“此一时彼一时,你连年初写的奏疏都敢呈上去,这个却没想到?”裴如棠方才还觉得这个孙子了得,在他这个年纪,已然比自己刚出仕时都要老练了。
没想到亲事这件事上,他倒犯起糊涂。
既早就想好了以后的路,又为何答应这门亲事。
裴观从未想过要娶一人再娶,这与停妻再娶有什么分别?此时听祖父言及,蹙起眉头。
裴如棠到底久病,谈了几句精神便不大好,他摆手:“后头的事,你既有对策,那就仔细去办。必要的时候,宋述礼也不是不能动的,没想的那么难。”
“祖父是说……”
“祭酒是个贵官,也是个贫官。”说贵是指身份,说贫是指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