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六郎是正经科举出身,殿试第三,如今在国子监当博士……”
谁知林大有一挥手:“不必你说,我都知道,见过许多回了。”
那小子人聪明,浑身上下的心窍加起来恐怕有八百多个,他要是真喜欢阿宝,往后能护着阿宝待她好,那倒没毛病。
可阿宝这孩子,怎么好像没长这根筋呢?
也许去了裴家一趟,她就能开窍?
林大有搓着手:“这事儿不急,我还得仔细思量思量。”意思就是得问问女儿愿意不愿意。
你们家不急,裴家急死了!
越是这样,朱娘子就越是好奇,什么样的天仙呀?叫裴探花求娶两回,这回要是还不成,裴夫人说还有下回。
三顾茅庐,诸葛亮都能请出卧龙岗了。
林大人女儿又不是诸葛亮,狗熊精还能生出嫦娥女?
头回裴夫人让她来提亲,京城里还没有流传那句刻薄话,“马伕女不识字”。
如今传得全城都知道了,裴家又上门再求。
裴三夫人把她叫去时,她万想不到让她再求林氏女。
朱娘子以多年说媒的经验来看,似这样一求再求,非要求到的亲事,要么图财,要么图貌。
图财?那不能够,林家的家底约莫也是裴三夫人一根小手指头。
那就是图相貌了,朱娘子压根想不出来,探花郎都已经生得那般模样,林家姑娘还当真是个天仙不成?
朱娘子放下礼回去,这事她在肚里搁了几个月,一句都没敢吐露出去。
旁人见她四样礼出门,空着手回来:“朱娘子,又说成一桩?”
朱娘子笑了笑:“还没回音呢。”
“就你这张嘴,还有说不成的媒?”朱娘子可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官媒,比她嘴巧的,没她规矩体面,比她规矩体面的又没她会择人家。
她死了男人才当起官媒,这几年下来,不光养活了女儿,还在京城给自己挣下半间小院。
听见邻居这么问,朱娘子心道,可不就真有嘛,天底下最该说成的媒,她没说成。
朱娘子只笑一声便进屋去,她七八岁的小女儿迎上来,给朱娘子送了一碗放凉的绿豆汤:“娘?怎么样?这回成了没有?”
朱娘子摇摇头:“不知。”她去了两回,连林家姑娘的面都没见着。
小女孩儿也好奇:“怕不是个仙女儿?”说着给她娘揉起肩来,“我往后也跟娘一样当官媒罢。”又能养活自个儿,进出又有体面。
朱娘子看女儿一眼:“又胡说了,哪有未嫁的姑娘替人说媒的。”
小女孩儿撇撇嘴到灶上催饭去了,自从有了半边小院,娘雇了个婆子煮饭洗衣,她日常去帮忙。
婆子问她:“今儿带没带点心回来?”
说成了亲事,男女双方皆会送些点心还有肉菜,今天朱娘子出门穿的是最体面的衣裳,必是去高门说亲,怎会没有赏?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都第二回 了,我看这回也不成。”
婆子好奇,往小女孩嘴里塞了块红烧肉,小姑娘吃得满嘴肉汁儿,把探花郎求娶马伕女的新鲜事儿,告诉了婆子。
裴观回到国子监中,隔日就让青书将陆仲豫请来。
“陛下传召我。”
陆仲豫也知必有这一遭,问他:“如何?”
“极好。”
那份奏疏落的是祭酒宋述礼的名字,可陛下却跳过宋述礼,宣了裴观进宫。
这消息一出,国子监上下议论纷纷。
自裴观任职开始,身边慢慢围有一干学子,先是讲经史,而后他也会说些政见。这些学生听闻裴博士的奏疏竟落了祭酒的名字,都替他打报不平。
本来裴博士点了探花,便不该屈就在此讲学,他不仅踏实授业解惑,还想出这样的法子,让监生们能另谋出路。
裴观的奏疏,在呈送之前,早已经口口相传了。
国子监的监生们,若是十年苦读还未能榜上有名的,便会被退监。
三年才一次科举,十年是三次,就算加开恩科也多不了几次。除了国子监的学生,还各州府县的学生们进京赶考,取士如过独木桥。
若是陛下能采纳裴博士的建言,监生们便有另一条路可走。
就算科举不中,也可以去六部历事。干满三个月等主官考评,考评又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可登入吏部备选为官,中等可再继续历练或为吏,下等重回国子监继续读书。
不再是三年一次的机会。
国子监上中下共有七堂,能进率性堂的菁英才多少人?更多的是那些多年都取不中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十年科考不成,就要退监的学规了。
千里读书只为官,裴观这奏折怎会不引人称赞?
裴观人进了宫,陆仲豫在国子监替他打圆场,说宋祭酒落名是一片高义,是怕落了裴观的名字,送不到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