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迈进屋中,燕草将她带到西梢间,坐下给立春倒了杯茶,还打开了点心匣子:“坐,有什么事,慢慢说。”
这才半天,里外已经收拾出个样子来了。
明间是少爷少夫人会客摆饭的地方,左厢是寝室,右厢是浴室,梢间是给丫头们歇脚值夜的地方。
立春里外都瞧过了,燕草可比白露还要麻利,想到白露,她便生恼火。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只得赶紧把东西交出去。
“燕草姐姐,我方才脚没滑,我压根就……”
“你压根就没想下跪。”燕草往立春手里塞了块合意饼。
因是新婚,裴府厨房预备的点心盒中全是好意头的点心果子,枣泥花生桂圆瓜子这些自不必说,还有玫瑰合意饼,双色鸳鸯糕,叠得满满的。
“放心罢,少夫人眼睛亮着呢。”
“少夫人当真知道我冤枉!”立春猛然抬头,盯住燕草。
“要不然,怎么方才不发落你?少夫人眼睛里揉不了沙子。”燕草笑眯眯的,两句话说了两层意思。
立春进门前只觉得自己就算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难说清楚。
怕过几日,少夫人便找个由头,打发她出去。
那她就只有嫁人这一条路走了。
还不似银杏,银杏嫁的是小管事的儿子,还是三夫人挑的,体体面面的嫁了出去,就连银杏的娘,都到三夫人屋前磕了头的。
她要是被赶出去,就只能配小子。
燕草已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为什么斗起来的,立春先抢了白露的管事权,白露才有此“一扶”。
立春知道少夫人没怪罪她,满心欢喜,待她抬头再看燕草,又琢磨起最后一句话“少夫人眼睛里揉不了沙子”。
她咽了口唾沫,将手中小匣子推向燕草:“公子院里的事,原是白露姐姐管着,可公子将白露姐姐调去了留云山房,这一年便由我接手。”
“正该全交给少夫人才是。”说着,打开了匣盖,里面是几把钥匙和两三本账册。
燕草看了一眼:“放着罢,要先问过少夫人,待少夫人点了头,我再收着。”
立春站起来,预备退出去,走之前又表一句忠心:“姐姐若有什么想问的人和事,只管来问我。”
待立春出去了,结香才进来:“她来说什么?来交钥匙?”
“交了钥匙和账册,说了会子话。”
“她来告罪?也就是咱们姑娘好性,从不计较这些,换一个厉害的,打发她出去。”结香忿忿,大喜的日子,她触什么霉头呀。
“那是外头的寻常人家,这儿轻易不会喊打喊杀的,你这个毛病也改改,就是心里再气,脸上也别露出来。”
不喊打不喊杀的人家,动是起手来才不留情面。
立春那几句话,便把燕草想知道的,都说了。
姑爷为什么单单点了白露到留云山房去,还一呆就是一年?
嘴上说的没有通房,难道……难道是像她一样,收用过了,却因为正妻没进门,就先不抬起来?
燕草拿出账册,翻到丫头们的月例银。
上头写明白露拿的是一两银子的月例钱,与已经嫁出去的银杏,和刚提上一等的千叶是一样的。
燕草心中疑虑未消,姑娘跟姑爷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膝。
该不该告诉姑娘呢?
阿宝正在赞留云山房轩阔:“这地方好,比里头的院子更好。”
此处又有水池子又有小桥,还有假山凉亭,比松风院要开阔得多了。
“你要是喜欢,就搬到这儿,那边卷山堂也是五开间,足够咱们住的,还能给你隔出一间来当书房用。”
阿宝自然更喜欢这里,清净舒畅,他倒是挺会挑地方当书房的。
可刚进门就要挪院子,要是被红姨知道了,定要骂她瞎作怪。
她想了想道:“等三朝回门之后罢。”在新房里住三天再搬,红姨总没话说了,“等到你婚假休完,我就跟你住到国子监去。”
二人正在说话,白露自卷山堂中匆匆过来行礼:“见过少爷少夫人。”
阿宝还未开口,裴观看了白露一眼。
决明那些话,裴观在脑子里过一遍就知道当时的大概。本来留了她一年,看她处处行事都规矩得很,是想给她一份妆奁,让她能体面嫁人的。
白露本想在少夫人面前露脸,没成想少夫人一句没提,将那事抹了过去。
她心中只猜测是少夫人新来,不好立时发落少爷院中旧人。立春抢权的事,只能再想办法。
“你是白露。”
白露曲膝:“是。”
“我记住了你了。”阿宝冲她点点头。
白露受宠若惊,微红着脸刚要说话,就听少爷吩咐:“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