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燕草,心知她为何几日不出门:“再过几日,我们就搬到国子监山脚下的小院子去了,这几日你先去松风院养养病罢。”
燕草差点落下泪来,她成日忧思,每每听得留云山房来客,就怕是他来了。
姓许的公子都能来山房作客,那萧……萧家公子也能来山房作客,夜间惊梦,更是梦见她一转身,就见到那个人。
就在一城之中,绕肠百回,她也死咬牙关,绝不能复见。
阿宝隔着九曲桥望向书房,皱着脸发愁,要怎么跟裴观说这事?每央他什么,他都索要一件针线。
别的也就罢了,针线这东西,十天半个月都做不好。
阿宝暗自猜测,裴六郎是不是就因她针线做得慢,才故意问她讨要荷包扇套的,这样一来,她一年也央不他几件事。
她正皱眉,燕草顺着阿宝的目光望向书房,知道姑娘是要替她向姑爷张口。
立时站起来:“姑娘!此事……此事万不能托给姑爷。”她知道姑爷待姑娘千般好,可这些事,再是千般万般的好,也绝不能说。
阿宝微怔,她心中,亲人是排第一位的。
是以燕草想知道父母平安与否,阿宝想都不想,立刻答允。
但她既成婚,裴六郎也是她最亲的人了,他们白日相对,深夜相拥。这些事在阿宝心里并不用瞒他。
裴六郎若与俗人一样,那也不会为宁小姐安坟落葬。他不会因为燕草,就觉得她名节有亏。
燕草垂泪摇头,正所谓疏不间亲,她肚里百句话,却不知如何说。
燕草全是为阿宝打算,阿宝看燕草垂泪,以为是她不欲人知:“好,你既不愿意,那我回娘家的时候托给阿兄。”
燕草这才松口气,满心感激冲阿宝又行个全礼,这才回屋收拾衣裳挪到院子里去。
端阳节,出嫁女归宁,裴三夫人给阿宝预备了一车的礼。
“这许多啊?”
除了五黄,还有各色粽子点心绫罗。
裴三夫人笑道:“府中能回娘家的媳妇就你一个,纵多备上些,那也是应当的。”别家姻亲节礼,早早已经开船送出去了。
今岁裴家还收到了外甥外甥女的礼。
“往年那边可没送东西来。”姑爷一旦续了弦,那也就不是姑爷了。今年得着老太爷的恩惠,这才又走起礼来。
裴大老爷知道之后,当着裴观的面称赞阿宝:“六郎的媳妇是个明大义的。”如此家族才能长安。
阿宝回娘家第一件事,便是找韩征,一见着红姨就问:“阿兄呢?今儿还当值?”
“当值呢,调入内禁他比原来忙得多,前儿说要相媳妇,都已经定了时辰,他还被拘在宫中出不来。”
那户人家,看男方连相亲都三催四请,心中颇不乐意。
红姨托官媒朱娘子说了一箩筐好话,这才又定下个新日子,那边说了,这回若要还相不成,那就是没缘分。
这可已经是第二个了。
陶英红直皱眉头,难道儿子不愿意相看?哪有到了年纪的大小伙子不愿意结亲的?
“原来一旬还有两天假呢,如今一旬只歇半天,那宫里就这么离不了他?”红姨对儿子不很满意,再拖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成婚?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抱上孙子?
阿宝挠挠脸,自从裴观与她同屋,她就天天被裴观盯着喝药,原来还能剩个碗底,如今连碗底都不许她剩。
每回她待好不喝,裴观便忧心忡忡望着她。
仿佛她是个捣蛋的娃娃,不识好人心似的,阿宝只好捏着鼻子喝下去。
裴观这人两个大毛病,一是看她喝药,二是看她吃长命菜。
这两样,一天也不能少,他竟还让厨房将长命菜做成酱,哪怕过了季,以后早上也能配米粥吃。
喝了万医婆开的药,睡得好吃得香,她已经快两月没发梦了,要不然,回家这几天她梦一梦?看阿兄给她娶了哪家的嫂子回来?
“相看的人家姓什么?”阿宝好奇,“要不要,我帮着打听打听?”
“姓刘,我瞧过一眼,生得白胖喜庆,我就喜欢这样的姑娘。”阿宝小时候也是这样,后来抽条长个,一下便高挑起来。
“女孩儿家,就得珠圆玉润,大妞原来多好。”只可惜,进了京城慢慢变了样,成婚那日陶英红去送嫁了,那腰那肩,是像她娘年轻的时候,可也不喜庆了。
提到大妞,阿宝黯然,她这回送去的节礼,大妞虽按时还礼了,可没回信来。
“卫姨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陶英红长叹一声:“你卫姨见着我就是落泪。”还念叨,早知道如此,当年就把大妞配给韩征多好。
那是十多年前的旧事,韩征的爹还在的时候,卫大人打过这个主意。
韩征的爹没了,韩家寡妇孤儿靠着姐夫过日子,卫大人便一句也没再提过。
“熬罢,这才多久,熬过这半年,陆家总要讨小儿媳妇的。”
阿宝不语,她也曾请裴观写信给陆仲豫,可裴观还是那句话,别人家事,岂能伸手。
屋中方才还喜气洋洋的,说到大妞,冷清下来。戥子赶紧道:“红姨快瞧瞧,裴夫人给咱们姑娘备了多少东西。”
新鲜的五黄,还有各色的缎子,颜色一看就是专门挑出来经送陶英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