戥子坐到她身边:“都经了一这遭了,你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我……”燕草起了个头,却说不下去,她怕的是这事没完。
她觉得这事儿就是没完。
一回就已经搅得大伙不安生,若是萧思卿不肯死心,将这事宣扬出去,闹得京城人人皆知,那裴府上下会怎么看待姑娘。
姑娘名字岂能由得外头那些人翻舌?
燕草思来想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姑娘愿意保她,她也不能留下了。
她拉住戥子的手:“明儿起,你跟我住一个屋。”
戥子字认的也差不多了,她打算盘最顺溜,但各府的人情往来,年节的礼单,还有姑娘的嫁妆单子和庄头上的出息,都要教给她。
戥子只当燕草害怕,一把搂住她:“好,我来陪你,两个人还暖和些呢。”
第二日一清早,燕草便预备好了洗漱用的热水,温在耳房炉上,可直等到日上三竿阿宝才起。
阿宝抻着胳膊,隔了帐子问:“六郎呢?”
“姑爷一大清早就起来了,在院中走过百步,用过饭,又读书,这会儿出门去了。”
昨儿夜里两人悉悉索索,一直闹到后半夜,不是闹腾别的,是阿宝细细问他梦中情形如何。
她越是知道的多,心里就越是踏实。
打从他病中作梦开始问起。
“你梦里我什么样儿?”阿宝托着腮,她满头青丝叫燕草螺儿打理得细柔丝滑,缎子似的铺在枕上。
也许,两人梦中的对方全不一样。
第一个问题,裴观便卡住了。
“你呢?你梦中是怎么嫁给我的?”
阿宝一骨碌滚到床里去,腿架在床架子上:“那会儿齐王的小舅子来我家求亲,你家也到我家来求亲,自然是选你。”
裴观挑眉,她倒是理直气壮,反而让他说不出什么来。
阿宝不知道齐王那小舅子是什么时候瞧中了她的,但他性好豢养美人,在崇州时名声就很不好听。
“我们家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底细,他骗骗京城里的人也还罢了,诳不了咱们王府出身的老人。”
裴观伸手摸摸阿宝的脑袋,他不愿提婚后的事,便将秦王、太子、齐王会起争斗的事慢慢说给阿宝听。
刚进京时,齐王便暗暗与太子争斗,这些阿宝知道,后头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朝中这两三年间尚算平稳,再过几年风云变幻,今日得意,明日就抄家灭族,我这才想让岳丈表兄更加小心。”
阿宝盯着帐顶,喃喃道:“原来,外头是这样的。”
她与阿爹虽常通信,可阿爹绝不会把这些大事写在家信里。
二人絮语到半夜,阿宝困得睁不开眼睛,这才睡下。
裴观醒时就见她半夜里又脱得只剩小衣,雪白胳膊半裹在绿绫被子里,酣睡正甜。
不忍叫她起来,让丫头们都不要高声。
阿宝直睡到快中午才醒,一看天光,懊恼道:“母亲那边还没请安!”
昨儿回来就该先请安的,偏偏有萧思卿打岔。
“姑爷一早请安的时候已经报过了,说姑娘昨儿夜里吃了油煎小饼有些胃热,替姑娘告假了。”
裴三夫人还派小满来看了一回,送了芦根水来,让阿宝饮一剂。
小满见门闭着,心知是贪睡未起。笑着同燕草道:“少爷也真是,说的夫人差点儿要请万医婆来呢。”
燕草也笑:“少爷少夫人几日没见,昨儿说了好半宿的话。”
小满一听便明白,只是说话,并没有逾矩的事,回去自然也这么禀报给裴三夫人。
裴三夫人这才松口气,都怪儿子清早来请安,瞧着就是没睡好的模样,说的话又那样含混,提起阿宝的模样也让人生疑,她就怕二人小别胜新婚。
陈妈妈数着日子:“也就这几个月,再过几个月呀,他们俩不亲近了咱们才要急呢。”
三房人丁单薄,裴三夫人不由畅想起来:“明岁出了孝还等再等等,不好立时就有,最好能再等上半年。”
陈妈妈奇了:“怎么还得再等半年?”打铁还趁热呢,就算一出孝便怀上,也得后年开春再生。
春天生,夏日里学坐学爬,日子将将好。
“你不知道文人们的嘴,差开来半年,那就一点纰漏都不会有了。”裴三夫人急归急,还是得替儿子的名声考虑。
“这不就又要等。”
“该等的那自然要等。”裴三夫人吹了吹茶,“再者说了,阿宝也要出门交际,六郎的同僚自有帖子来请,咱们家也能开宴,她要是大个肚子,总有那等长舌挑事的。”
要是这头胎怀的是儿子,往后少不得要读书进学,考举为官,那就更得仔细了。还是那句话,文人的嘴,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
裴三老爷虽没当过官,可裴三夫人在娘家时就常见这类事。何况裴老太爷一走,二门就关了好几天,她不能不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