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雨水大了,敲打声如洪泄。那被围着的少女冷白着一张脸,抬起了漆黑至极的一双眼。
沈青梧一步步向前走。
沈夫人竟被吓得步步后退。
连沈琢都有些怕沈青梧的气势,低声:“青梧,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做错事,不要伤了母亲!”
错事。
似乎从小到大,她总在做错事。
可难道旁人做的就全是对的?
难道旁人怎么都是好,她怎么都是不好吗?
沈青梧在距离沈夫人还有一丈的距离停了下来,沈夫人身前相护的卫士们松了口气。有些时候,他们真的很怕这个阴郁的二娘。
沈青梧开了口:“好,我改口。”
沈夫人目光亮起。
伞下的张行简睫毛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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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璧的马车停在巷口,卫士们向她通报,说前方发生了些事。
待她听清是什么事后,便急匆匆下车,在侍女的一路追跑下向事发地奔去。
黑暗中,雨声很大。
张文璧将巷中少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从今夜起,沈青梧和张行简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沈青梧永不嫁张行简。这话在这里可以说,在任何地方我都可以一遍遍重复,绝不改口。
“如果我不幸嫁了张行简,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堕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这么狠的誓言,让张文璧一怔。
她立在巷口,从斜侧方的方向,看到弟弟的背影,林立的众人,被围着的少女。
与此同时,沈青梧手中匕首快速旋出,众人惊呼、沈夫人摔地,沈青梧如鬼魅般的身影制住沈夫人,另一手提起了那哭啼的奶嬷嬷。
气氛僵硬紧张中,沈青梧手中匕首玩弄一样地在沈夫人脖颈上比划,淡漠地继续:“但是让我发这样的誓,我也要说明白。
“奶嬷嬷,我今日救了你一命。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谁再拿你威胁我,我都不会理会了。
“沈夫人,你拿我那早死的娘威胁我,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要拿我娘的骨灰烧了搅汤喝,我都不会再低头,再多说一句话。
“这世上,不会再有能威胁我的东西了。
“今夜所有,我牢记于心,必千百倍地奉还。”
沈夫人战栗:“放肆!沈青梧,你脑子有病还是疯了,说什么浑话?!”
张行简蓦地抬头,亮到极致的眼眸,看向沈青梧。
他不因她的屈服而意外,他因她此时的风采而目不转睛。
第9章
一道闪电掠空。
突亮的烂光下,张文璧手扶着墙,压抑得快要喘不上气。
雨夜中,她看到卫士们的对峙,看到沈青梧那小娘子弯着腰威胁沈夫人,看到嬷嬷哭泣沈琢怔忡,但她看得最多的,还是她弟弟——
张行简安静地站在伞下,似乎藏在喧嚣之外,与此巷的剧烈争执并无干系。
但是他望着沈青梧的眼睛,他此刻的眼神,亮如星海,幽若沉渊。
永远只有微笑、和气表情的张行简,何时会露出这种因过于专注而幽亮无比的眼神?
雨打着伞面,张行简静看着沈青梧。她看着是狼狈,但她也没有那么狼狈。面容苍白的小娘子尚能威胁沈夫人,她的武力也让她并不受桎梏。
在遭受这样的背叛与打压时,沈青梧表现得实在与众不同。她记得握着匕首,记得讨债,记得亮出利爪。
张行简不自禁地向前走去。
雨丝飘落到了他干爽的襕衫上,举伞的长林反应了一会儿,才跟上张行简。
张行简在人群重重外一步步绕着走,闪电的光拂在他脸上,一重重人影阻挡他视线,他只是一步步绕路,一步步离最中心的沈青梧越来越近。
沈青梧低垂着眼,因动武而灿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沈夫人。
沈夫人被冒犯后又气又羞:“你还记得我是你母亲吗?你怎么和我说话的?”
沈青梧平静无比:“你是夫人,不是我母亲。即使你是我母亲,我也这么说。”
她感觉到人影,警惕地抬头扫了一眼。她看到众人后的张行简,垂着眼看她。
沈青梧静了一下。
然后移开了目光,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