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烟火在天边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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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丽的烟火燃在天上,天地亮如白昼。
深巷中车马辚辚过。
张行简坐在古朴马车中,奄奄地靠着车壁,大汗淋淋地忍着药性的最后阶段。
他脑海中一时想着黑暗中时轻时重的呼吸,一时被娘子手臂上的血腥味占据,一时又是那方刻着“无”的玉佩。
他想:“无”,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沈青梧不知道自己名字乃“梧桐”而非“一无所有”,还是另有他意?
同一方天地的明烂烟火下,沈青梧靠着帝姬园林中一丛爬满枯萎藤蔓的墙壁,淡漠地仰头看着天上的火光。
那璀璨的颜色,将云雾后的明月遮挡得严严实实。
沈青梧心口的疾跳,却越来越剧烈。
她感觉不到手臂伤口被划破的痛,她试探地摸上自己被咬破的唇角。
她满脑子是方才的一切。
目力过佳的她,将幽暗屋舍内躲不开她的郎君一眉一眼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她越是想这些,心跳便跳得越厉害。
她比同年龄的害羞的娘子,更了解男子被身上二两肉憋得难受的苦。军营中不乏这些,她幸灾乐祸于张行简也要经历这种苦。
可怜呐,张月鹿。
沈青梧想到张行简,便血液沸腾。她摸着嘴角闭上眼,唇角极轻微地向上扬着。
……和张行简的过招,像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精妙的战斗因对手的狡黠,显得意犹未尽。
她野性难驯,喜欢战斗。
谁输输赢?
反正她不算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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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各有人辗转反侧。
张家人不知道张行简回来后为何那样疲惫,但是张行简一夜长坐,必然是在思量一些重大的事务,无人敢来打扰。
安德长帝姬那里,后半夜,终于查出来是谁帮助了张行简。
夜过三更,帝姬心不在焉,茫茫然然地走出罗帐。她刚从一重梦魇中醒来,昏昏地倚着案几。
烛火轻摇,帝姬眼角还有残留的泪渍,拉着贴身侍女的手轻声哭:“我又梦到了十五岁那年,他还没有死的时候,张家不是这个样子,我也不是这样……”
侍卫在门外,向被梦所困扰的帝姬汇报:“是镇西将军,是沈家二娘子沈青梧。”
帝姬怔愣一下,从梦中彻底清醒。
这夜,只有沈青梧是高兴的吧。
在驿亭,杨肃等人肉眼可见将军的好心情,却不明白原因。
沈青梧爬上屋顶。
杨肃等人震惊:“将军要做什么?将军不睡觉吗?”
沈青梧回答:“看月亮。”
第18章
“昨夜除了张三郎,到宴者都有迹可循。只有镇西将军失踪了一段时间。”
“失火处有一枚匕首扔在地上。客人中有那般武艺的,寥寥无几。恰恰镇西将军是其中之一。”
帝姬李令歌听着侍从的详细汇报,开始相信了夜里那场闹剧,有什么样的人阻拦了自己。
她大为恼火。
张行简好说话,却并非无原则,他必然会回敬她。而沈青梧……张行简是沈青梧的妹夫,沈青梧会帮张行简逃走毫不意外。李令歌要让沈青梧变成自己的敌人吗?
她闭上眼,想到傍晚时见过的那个娘子。
年少,淡漠,坚定。年少的女将军立在屏风外,巍峨如一把寒川下的雪剑,剑未出鞘,锋利已震慑他人。
沈青梧是大周朝唯一的女将,是帝姬想要培养的己方势力。李令歌不愿因为一个张行简给自己塑一个敌人,可她也不容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
寒夜中,想得出神的李令歌打了个寒战,开始后悔自己招惹张行简,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她能怎么办呢?
那个人死了。
张行简是那个人的弟弟。张家最像那个人的,只有张文璧亲自教出来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