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简说:“在下可以与沈将军做交换。沈将军提出的条件,在下会尽量满足。”
可是沈青梧并没有想要的条件。
在经历那夜后,她连摘月亮的兴趣都失了几分——亲过之后,她对张行简更多的渴望,并不应该。
沈青梧保持着沉默,她听到张行简在后轻轻叹了口气。她有些好奇他的心情,偏他说过那些话后,并不像长林那样聒噪。他很安静,不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困于人潮,与她挨得近罢了。
沈青梧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从他眼中捕捉到温和而无奈的笑意,他眼睛清若星子。
沈青梧心口一跳,无缘无故,她心情跟着放松下来,眼中的紧绷情绪收敛。
她想,有什么关系,张行简拿她没什么办法。
……这种和张行简被迫同行的方式,既奇怪,又让沈青梧心情一点点愉悦。
浑浊人流中,遥远的曲声断断续续飘来,沈青梧辩听那曲子,只听到模糊的“镜花水月”“煎我青春”的词。
灯影照在汴水上,曲声很好听。
沈青梧和张行简各自沉默地行走,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在外人看来,那娘子始终冷脸,郎君漫不经心,但彼此间一种诡异的气氛,让人觉得他俩本是一路。
灯影照在身上,孤寂而冷清,安静又和谐。
不说话,比说话更有感觉些。
张行简回过神时,站在了一处铁匠铺外。
上元佳节,人人都去看灯,来铁匠铺的人少了很多。张行简被人流推到这里,是因为沈青梧在这里驻足了。
张行简看沈青梧站在铁匠前,与铁匠沟通。沈青梧回头看他,指着他说了几个字,铁匠连连点头。
张行简听到“就是那么有气质”“很好看”“很威风”之类的字眼。
张行简默了片刻,走过去。到了近前,铁匠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进铺子里去找什么去了。
张行简问沈青梧:“你要买兵器?”
他轻声:“给谁?”
他的话没有让沈青梧有回复的兴趣,沈青梧低着头看铁匠铺中打好的兵器,态度认真,眼中没有张行简。
张行简烦恼:“你是真不打算和我说一句话?”
铁匠从屋中出来,举着一把剑。三尺青锋,冽比月华。
铁匠保证:“娘子托我打的剑,就是这把,完全按照娘子的要求开锋的。这是我这里造价最高的剑,一定很配这位郎君。”
铁匠向张行简说:“郎君真有福气。这位娘子五日前就开始让我打这把剑,提了不少意见,一看就是行家。郎君这气度这相貌,满东京,除了大内,恐怕只有我这里能拿出这么好的剑了。”
张行简怔忡,看眼沈青梧。
他心跳在此时微缓:她给他打造兵器?送他剑?
为什么?
……是单纯地想送他礼物,还是嘲讽他武艺不精,打不过她?
可是像她那样的习武天赋,世上恐也没有几人。
张行简看着沈青梧接过那把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简单利索,与寻常人显摆一般的花架子全然不同。这把剑在她手腕间轻轻一翻,凌厉如虹。
沈青梧弹弹剑身,对声音也很满意。
她提起剑,转身向身后,将剑递给张行简。
张行简:“……”
他心头跳得厉害,笔直看着她,目光幽暗。
沈青梧见他不接,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将剑再向前递近一分。
张行简看着她:“你可知在上元节送男子礼物是何意味?”
沈青梧莫名。
他既然不接,她便也不勉强。反正他只是个参考,她笔着剑,绕着他走了两圈,用剑在他周身比划。
张行简垂下眼,下巴绷得紧实。
她绕着他走,他周身都僵得厉害,袖中手甚至颤了一颤。心中几多念头,眼睛只盯着沈青梧,张行简不知该如何……
他怎可能接受她的礼物?
他怎可能默许她喜欢他?
他应拼尽所有去暗示她收心,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不给沈青梧任何误会的机会。
这种套路张行简应当驾轻就熟,但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说不出口。他为自己的犹豫找借口:他今夜有求于她,想问她关于玉佩的线索,他若冷冰冰地抗拒她,扫了她的兴,她明日便走了,他再没有探知真相的机会了。
再想见到她,说不定得等到明年这时候。
张行简迟疑来,思虑去。他睫毛飞颤,眸中光流淌,手心生了汗渍。
他迟缓地伸出手,想接过她递来的那把剑,他还要搜肠刮肚,夸两句她的礼物好……他安慰自己,沈青梧是一个傻子,未必知道上元节送男子礼物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