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已经要准备掏荷包了:“把东西拿来吧,我要了。”
她背后传来一声轻咳。
苗疆小娘子如遇救星,高声喜悦:“娘子,你家郎君来了呢。”
沈青梧当然知道张行简来了,她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苗疆娘子,要买对方的“同心蛊”。张行简见那苗疆娘子被架在台上下不来,不觉叹气。
张行简温柔:“娘子,为夫对你千依百顺,爱慕你且爱慕不过来。你我之间,哪里需要靠外物?”
他拉过沈青梧的手,看她清静侧脸压根不因为他转一下,他不得不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钱财是用来救博帅的,你拿来私用,是不是不太好?”
果然,博容让她犹豫起来。
沈青梧扭头看张行简。
沈青梧说:“你不是说我想买什么买什么吗?”
张行简:“可我会看着你买来历不明的东西,用在我身上吗?”
他拉着她手腕,轻轻晃一晃,在外人眼中,他对自家夫人何其温柔又宠爱,说话何其温声细语而有耐心。实则张行简若不这般耐心,沈青梧岂会理他。
张行简琉璃般的眼珠子盯着沈青梧,轻声:“我们不是谈好条件了吗,你买什么‘同心蛊’?”
沈青梧强辩:“我买来是自己玩,不一定用于你身上。你莫自作多情。”
苗疆小娘子听得瞪大眼。
张行简眼中的笑僵一下。
他微笑:“哦,那你要用到谁身上?你统共认识几个男子?”
怕沈青梧说出过分的话,张行简见好就收,立即转移话题。
张行简放软语气,轻轻笑:“小没良心的,我因为你受伤多少,你不看顾,还又要拿不知所谓的药玩。反正受伤的不会是你,你便没感觉,是么?
“看我受伤,你就很开心,是么?”
苗疆小娘子听他把自己的蛊说得这么不堪,不禁生气:“喂!”
长得好看也不能胡说八道吧。
沈青梧目光闪烁,略微心虚。他手指隔着袖子轻轻揉着她手腕,委婉的恳求,也让她心中酥软,飘飘然失去判断力。
她听那“同心蛊”的介绍,便十分心动。
然而张行简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恳求,确实唤起沈青梧不多的善心。她凝视他秀白面容、浓长眼睫、红润唇瓣,再想到他前几日气息奄奄的模样……
病歪歪的张行简虽然有病歪歪的美,可惜稍微一碰就要碎,确实不如健康的好。
可那“同心蛊”……
张行简柔声:“这些稀奇的蛊虫,你若有兴趣,待咱们买完该买的东西,再给你耍,好不好?”
而买完该买的药材,他们的钱财必然花光。张行简压根不可能让她买未知奇怪的东西,再放到他身上玩。
沈青梧沉默着,开始在脑中计算用自己的俸禄买来亏不亏,自己的钱够不够。
唔,她若是花自己的俸禄买价值一黄金的东西,自己多年的俸禄便会花得一干二净,一分不剩。但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平时并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钱,如何归队。但她……武力这么高,一定有法子的。
张行简见小姑奶奶不吭气,便知道沈青梧的执拗劲又犯了。他心中叹气,口上继续温柔劝她。
沈青梧一边被自己的冷血固执把持,一边被温柔好看的郎君吹好听的话……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不禁茫茫然,既想听自己的,又想看张行简对她笑,实在有些困惑。
好在,很快不需要沈青梧挣扎了——
“名单上叫到的娘子,都过来!”
集市口巡林官来了长官,长官跨马而下,在众扈从的跟随下,哗啦啦进集市,让百姓们受惊。这些官兵包围集市,拉出一张有着长长名单的卷宗,开始高喝:
“官家选秀,名单上的人都要去……还有在场漂亮的未嫁女都留下来,你、你、你……”
他们随手叫着自己眼中能看到的漂亮娘子,不理会那些娘子被点到后瞬间苍白的脸。
“其他人也不用急着走!今年的庆冬税,一户三贯钱,官家仁慈,给没有田亩的民户减为两贯。十日内全部交到官衙……”
苗疆小娘子听那乱哄哄的选秀又开始了,连忙收拾自己的摊位要逃跑。
而更多百姓还没消化那没完没了的选秀,便被“庆冬税”镇住。
有人脱口而出:“庆冬税?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我们今年已经交过税了啊。”
念圣旨的官员瞥他一眼,高傲道:“官家说,隆冬初至,与民同庆。官家在东京每每想到天下百姓,便心怀仁爱,要建‘望雪阁’,与百姓普天同庆。尔等小民,为了官家的仁心,自然要支持。
“这‘望雪阁’是为天下人一起建的,你们不是天下人?”
百姓一片气怒,喧哗骂声不断。
他们被官兵喝止:“不许乱说!快准备钱去……”
收拾包裹准备逃跑的苗疆小娘子蹲在沈青梧二人的脚边,偷偷冒出头颅,对着官兵的方向啐了一口:“狗皇帝!”
张行简与沈青梧低头看她。
小娘子起先心虚,然后理直气壮:“我说错了?我从家里跑出来偷偷玩,就遇到你们狗皇帝选秀,到处抓女子。我的跑路钱都没了,现在都没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