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的人,旁人越劝,她只会越逆反。
张行简说:“你非要如此不可的话,那倒是有个调虎离山的主意——他们如今想除掉的人是在下,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确定我的身份,不过是我这几日行踪不定,让他们找不到罢了。
“只要我露面,必然能吸引他们来杀我。孔业下的命令,山贼们自然遵守。也许博老三和孔业谈好了条件,只要张行简死,孔业就帮博老三继续隐瞒欺骗朝廷的事。
“但是博老三一向胆小。那些山贼来杀我,他也不会露面。到时候我吸引了大部分人,沈将军再去单枪匹马闯敌营,活捉博老三,就不在话下了。”
沈青梧皱眉:“不行。”
张行简:“嗯?”
沈青梧:“你不能露面。”
日光耀耀,张行简眼睛仿若一潭盛满日光碎光的清湖,波光潋滟。
他眸子弯弯:“为什么呢?”
沈青梧心中是不愿让张行简置身险境的,在她眼里,他一贯羸弱。张行简只能被她欺负,不能被除她以外的人伤害。
他是她的所有物。
沈青梧说:“你不是东京那个挂在天上的月亮了,你已经坠下来了,现在的你是我的。谁跟我抢你,我就和谁拼命。”
张行简怔忡。
他静静看她,心跳为此停一瞬,搭在桌上的手肘也被气血激得发麻。他喉结动了动,侧过脸,躲开她这种笔直的目光。
沈青梧又说:“何况你这么弱,你给我争取不了多少时间,不要浪费我的精力。”
张行简垂下眼。
沈青梧催促他换别的方法,但是他心乱如麻,已经走神。张行简敷衍她:“那你做个稻草人,假扮是我来吸引敌人好了。”
沈青梧说:“这个主意好。”
她转身出门要去计划这个主意了,张行简凝望着她的背影,这一次没再阻拦她。
他低下头,看自己摊开手掌中的汗渍,与隐约的掐痕。
他方才必须掐着手心,才能制止自己去问沈青梧,到底如何看他,到底想与他怎样。
张行简慢慢从桌前站起,走到窗前,看窗外的冬日暖融,沈青梧四处晃着找木头找草屑。
张行简安静地看着她,目光轻柔而平静。
他想若这世间是一个游戏园,沈青梧混沌地在世间孤身飘零,那张行简应该是沈青梧比较喜欢的那个玩具了。
她喜欢的玩具,她就要自己独占,不与别人分享。
他不知道张行简是不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他曾经以为是,后来他觉得不是。她其实和世人一样,都觉得博容是最好的,张行简处处不如博容。
张行简知道博容是自己的魔障。
他十年如一日地绕不开这个人,连生平唯一心动过的女子,心里也有博容。
这真是一种讽刺。
张行简心想,果然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可以在张家当着博容的替身,他愿意帮博容收拾烂摊子。因收拾烂摊子的过程,本就是他一点点替代掉博容的过程。
当他得知博容活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等到了机会。
待尘埃既定,大家会发现张行简并未不如博容,张行简会做得远好于博容。
博容困于儿女情长而逃避世事,张行简却不会。
看着吧,他总要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月亮,永悬于天的月亮。
沈青梧……
沈青梧……
随便她去和博容怎样吧。
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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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与沈青梧一起用枯草堆好了假人,给草人穿上张行简的衣物,从背后看,勉强看着像个真人。
虽然沈青梧觉得假人完全没有张行简本人那种特有的优雅气质,但是张行简说,旁人看不了这么细,她无需担心细枝末节。
二人便说好,放出消息,说张行简在这里,让那些山贼被这个假人吸引来。同时间,沈青梧和太守那边安排的兵马一同上山。
官吏们要去剿匪,好给太守添新年政绩;沈青梧要活捉博老三,事成后带着这个博老三,去见博容。
沈青梧特意强调,张行简也得跟她一起走。
张行简不置可否。
半夜中,沈青梧将张行简藏于一荒废染布坊的地窖中。
她这几日在城镇中来回逡巡,总算找到这个安全的地方。只要将张行简藏在这里,外面打得再天翻地覆,也不会惊到张行简。
张行简被她推进地窖,很无奈:“我没有那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