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点头。
这是她唯一能记住的曲子了。
军营荤素不忌,她听得多了。
张行简思索一会儿,示意她:“那梧桐唱来给我听,我可以复原一下,弹奏出来。”
沈青梧:“……”
张行简挑眉:“怎么了?难道你不会唱?”
沈青梧面色古怪。
她不是不会唱。
她是觉得——
一个优雅高洁的郎君,从她这里学到那么些粗俗不堪的东西,他分明还很感兴趣,他分明跃跃欲试。
但这就不是众人眼中悬挂于天的高贵明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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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不高贵。
他本就不喜欢那样。
只是云泥之别困住沈青梧这么久,猝然打破,总是有些怅然,有些古怪,有些不能接受,还有些……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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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喜欢看他堕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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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姜茹娘在侍女的陪伴下,撑着伞前来院落时,便听到院中的击箸声,听到轻而婉的歌声。
那歌声出自郎君口中。
雅致,轻柔,婉转,还带很多风流。
绿柳丛丛,进入月洞门的姜茹娘心事重重地抬起头,看到了坐在廊下赏雨的青年男女。
沈青梧靠着木柱,松散的袍子披在肩上,乌黑发丝挡住半张脸。她低垂着眼,冷漠是一点儿,温柔也有一点儿。那点儿柔和目光,投落到她身旁的张行简身上。
那让姜茹娘魂牵梦绕的俊逸郎君啊!
他袍袖纷纷,面如琅玉,眼如星河,手上击箸,口上轻歌。
他低唱着什么:“阿姊头上桂花香,勿得拨来勿得开。再摸阿姊……”
这一幕如此让人印象深刻。
沈青梧低头笑的时候,感觉到他人气息。她慢慢抬头,看到了院门旁那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姜茹娘。
沈青梧道:“张月鹿,客人来了。”
张行简便抬头望来。
姜茹娘心想:是了。
爹说,张家三哥哥和沈将军分明是一对情人。三郎都不在意他人目光,搬去这最偏远的院子,和沈将军住在一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那二人来说,自己是一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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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茹娘来,是来向沈青梧致歉的。
她是文人家那类养得心思玲珑的娘子,张行简几次与她谈话,她便明白自己再任性下去,张家与爹爹的情谊,就要断绝在自己身上了。
士人家族,再是家大业大,也不好因为儿女私情,毁了两家情谊。
张家需要姜家,姜家又何尝不依赖那东京势大的张家呢?
所以姜茹娘必须来道歉。
姜茹娘灰心万分,木然致歉。她没办法耍什么滑头——张行简在一旁看着。
此时此刻,她每每与这位郎君对视,再生不出什么爱慕心,只觉得自己被人看穿,瑟瑟发抖。
她想送走这两尊煞星。
在屋中,姜茹娘向沈青梧递茶,再说很多话:“……所以,是我任性,让沈将军为难了。希望将军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不要说破,原谅我吧。”
沈青梧沉默而稀奇地看着姜茹娘。
她没想到姜茹娘真的会道歉。
除了张行简,她从来没有接受过羞辱她的人的致歉。她一直以为只有武力能保护自己,能解决所有问题……有朝一日,她享受到了张行简那类温和手段的好处。
沈青梧看张行简。
张行简对她眨眨眼。
姜茹娘忐忑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