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前夫当继母

我给前夫当继母 第58节(2 / 2)

有些事永远是当局者迷,顾呈曜很轻易就能听出来,高然对高熙十分介怀。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洒脱,但是顾呈曜这个旁观者却知道,高然面对高熙应当是十分自卑的。不光是她,高家其他人说起长姐高熙,亦是肃然起敬,不敢造次,更怎么敢在长姐面前嬉笑。

高熙以为她的性情不讨人喜欢,其实并非如此。爱展示是男人的雄性本能,而高熙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诗文出色,身份亦高不可攀,她的光环将大多数男人照的原形毕露,众多表兄世交即便心中仰慕,也不会对高熙起心思,他们更愿意找一个不如他们的、能满足他们雄性自尊心的弱女子。

父亲说得对,高熙,或者说林未晞心气高,能力强,如果不是个厉害的男人,恐怕还降服不了她。

或许是怕人不信,后来父亲亲自实践了这句话。

顾呈曜越动摇,就越能从四面八方、犄角旮旯听到高熙的消息。比如说英国公世子其实对自己的嫡女心怀愧疚,比如英国公老夫人即便因为控制欲强而喜欢高然,但是潜意识里对高熙的评价才是最高的。再比如,高熙并没有仗势欺人,抢夺高然的婚事,而高然也不是柔弱无害的小白花。

顾呈曜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他所爱一直都是高熙,可是年轻时不懂得珍惜,他已经将她弄丢了。等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她所依赖的、信任的、仰慕的那个人,已经从他变成了父亲。

她身边的丫鬟宛月觉得他是见色起意,因为林未晞出众的美貌而无法自拔,可是顾呈曜一直都知道,自己爱慕的是高熙,他看着林未晞足以倾城的面容时,想的也是高熙的脸。

佛说人间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或许,还能加上一苦,已失去。

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已经永远失去高熙了,她已经嫁给了父亲,当她看向父亲时,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倾慕和幸福。燕王和林未晞尚在京中的那几年,他每一次见林未晞都是痛苦,宛如钻心割肉,痛到骨髓颤栗。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见她的念头,所以上一次的伤痛还没过去,他又去见林未晞,然后被她和父亲的互动再次割得鲜血淋漓。

他知道自己在一条不归路上越陷越深,这样的心思不仅于礼不合,更会将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无法面对父亲的目光,当瑞阳出生那日,父亲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时,顾呈曜几乎要跪下请罪。

他怎么能起这种心思,可是他又怎么能不起这种心思。

那是她啊。

后来燕王府举家归国,他却独自一人留在京城,政治上的原因只占其一,更多的原因,是他无法面对林未晞,更无法面对父亲。

想必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后,父亲也松了口气。

这些年京中动荡不断,他经历过许多次惊险时刻,政治磨砺让他飞速成长,可是正是因为成熟,他才越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人总要在外面碰个头破血流后才懂藩篱的可贵,他是如此,小皇帝亦是如此。皇帝当年清算张孝濂时何其意气风发,可是等张首辅彻底倒塌之后,皇帝却被自己一手纵容出来的畸形文官集团逼得无路可走,管理一个国家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己被狠狠打上两棒槌后才能懂张首辅的强悍。当年雄心勃勃要当秦皇汉武的幼帝,现在也变得消极避世,不理朝政了。

每次从险境中激流而退的时候,他的倾诉欲都格外强烈,他想和妻子分享自己的惊险和紧张,等她担忧不已的时候再轻飘飘加一句“其实没什么”。然而回顾四周,他的妻子呢?

元嘉五年端午,他和林未晞同在水汀中避雨。天色昏暗,屋里也没有点灯,唯有漫天雨水映照在她的脸上。在这样的雨声中,林未晞的轮廓模模糊糊,可是乌色的发、雪色的肤、红色的唇却越发鲜明,顾呈曜几乎以为自己在看一幅画。她的声音伴着浩汤天水,清新讥诮,却冥冥之中带着一语成谶般的韵律。她说:“你太想当然了,你做出这个决定时,和她开诚布公地谈过吗?你真的了解真相吗?你迟早有一天,会为你的理想化而付出代价。”

那时他怎么说?他只是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难掩漫不经心:“那我预祝林姑娘心想事成。”

一语成谶。

他真的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而且一付就是余生。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已失去。

他知道她这一生会过得很好很好,儿女双全,夫婿宠爱。他亦时常听人从燕地传回王妃和郡主的消息,父亲真的很喜欢她,她和瑞阳也平安喜乐。

可是终究,这些事情已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的求不得,他的已失去。

第105章 番外之顾徽彦

“王爷。”

顾明达停在三步之外, 一如往常许多年那样, 恭敬又守规矩地低着头。他说过许多次, 私下无人时,他们之间不必这样拘束。可是顾明达面上应下, 下一次又是如此。

顾徽彦知道他也没法改变这个固执的心腹,便随着顾明达去了。可是今日, 顾明达站在三步之外,顾徽彦停了许久,才对顾明达说:“呈上来。”

顾明达依然还是古板冰冷的模样, 他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机器般, 将一沓厚厚的信封放到顾徽彦桌案上,随后一言不发地后退入黑暗中, 转身关上了门。

似乎王爷不同寻常的沉默,突然让他亲自去查的王妃生平,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顾明达出去许久,顾徽彦坐在香烬缭绕的紫檀座椅上, 许久都没法拆开那张信封。

他对这件事视而不见近一年, 现在真相就摆在他手边, 他竟然也不愿意打开去看。

可是有些事情,已经明显到他没法忽视的程度, 顾徽彦最终还是伸出手, 将那封信慢慢撕开。

这里面,是林未晞在顺德府的生平,其中有她的出生年月, 有她的生活经历,也有她的性格爱好……顾徽彦一目十行,近乎是残酷地将所有调查从头看完。他放下最后一页纸,烛火跳动在他的眼睛中,幽黑得吓人。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他突然归来,把景澄院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王爷,王妃等了许久,已经熬不住睡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

宛星宛月带着婢女鱼贯而出,随着他的行动,景澄院的灯火大兴,现在又重新陷入沉寂。

顾徽彦慢慢走到他们起居的内室,撩开床帐,深沉又久远地盯着她的侧脸。

她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感受到外界的风,眉尖不安地颦了颦。林未晞睡觉素来不太安分,这件事他第一天就知道了,可是原来他不在的时候,林未晞会蜷成一团,像婴孩一般缩在墙角。他下意识地想将她放好,即便铺了锦被,恐怕靠着墙也会着凉。可是他的手刚伸出去一半,手指突然蜷了蜷,最终克制地收了回来。

他多么希望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这样,他还可以粉饰太平,继续将她留在身边。她得理时不饶人,睡觉时很没有安全感,喜欢吃甜和辣,冬天时特别怕冷……他知道很多她可爱的小动作,他的许多习惯亦渐渐和她融为一体。曾经他以为,他们还有长长的余生去丰富这些细节。

这场玩笑一样的婚姻开始于他的一时私心,他对自己从来严苛理智,但是那一瞬间,但林未晞和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竟然久违的心动了一下。可是很快,他清醒过来。

林未晞只是气糊涂了而已,她可以糊涂,他却不行。但是他显然低估了林未晞的固执,当夜她发起高烧,即便烧得脸颊陀红,也要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声音都是喑哑的,她对他说:“殿下,我昨日说的事情并不是随口胡言。”

顾徽彦久久地看着她:“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停了一下,说:“我知道。”

可是顾徽彦无比清楚她并不知道,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因为被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比了下去,所以执拗地要赢回来。她昨日说了什么?她竟然来和他说,或许您缺一个王妃,您看,我怎么样?

顾徽彦突然就产生一种极卑劣的心情,这是她说的,顺水推舟,亦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