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
一切都是她前世经历过的,先是反复发烧,之后便是晕倒进医院,接着就是肿瘤筛选,然后医生来告诉她,必须要亲人在场。
她便知道自己的病一定不是寻常的病情。
接着她不得不给自己的家人打电话,做了手术,最终确诊为癌症。
接着就是漫长而痛苦的化疗、放疗、靶向药物治疗,严重的反应让她吃不下东西,药物毒性大,林林总总的副作用让她痛苦的死去活来。
最终呢,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呢,她依旧活不下去。
如果不是重生,那就是她真正的结局。
如果今生还是逃不脱呢?
她怎么不怕?
在医生确诊有肿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良性肿瘤通常不会引起反复发烧的,只有恶性肿瘤才会......
什么事业,什么远大抱负,什么未来,她全都抛在脑后了,此刻她只想活下去,就像前世那样,只想活下去......只想让管雅活下去......
她不要管雅再经历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和前世的无能为力一样,今生的她同样无能为力。
她已经无力在应付傅泽的疑问,她甚至不敢看他。
她甚至在后悔跟他订婚。
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又不敢说。
......
管雅最终决定不告诉父母。
这次肿瘤切除手术的风险不大,管雅决定等这次肿瘤切除以后做了检查确诊以后再做打算。
方灿灿不敢去病房,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在她没有准备好之前,她怕自己去了吓到管雅。
不过,手术前一夜,她还是扶着墙,走到了管雅病房门口。
“管雅,你怕吗?”问话的是向楠。
“怕,我当然怕,不过,跟你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早在30岁生日那天就立下了遗嘱。”
“遗嘱......为什么呢?”向楠有些不理解。
“当初远赴法国念书,在异国他乡什么都要学着自己面对,我不是不怕,我是不忌讳。从30岁那年起,我每一年都写一份遗嘱,最初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后来每次写,都会让自己审视一次自己的一生。所以现在,我虽然怕,不过真的还好,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
向楠惊讶的看着她,面前的管雅,竟然笑着跟她说这些话。
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却从来没有聊过关于生死的话题,没想到,管雅竟然能笑着跟她聊这样的话题,语气仿佛在聊癌症一般。
门口的方灿灿站在原地,没有推门进去,也没有离开。
她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男声:“管雅身为病人都能这么豁达,灿灿,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方灿灿肩膀一抖,转身就要离开。
傅泽赶紧拦住她:“灿灿,跟我好好聊聊好吗?”
方灿灿低下头,心乱如麻:“我没事......”
她忽然抬头看向他:“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傅泽刚才远远的看着方灿灿站在管雅的病房门口,还有些开心的,毕竟管雅要做手术这几天以来,方灿灿就一直没去看过她。
傅泽想不明白她究竟怎么了,只隐隐觉得方灿灿对管雅的病非常敏感,甚至比病人本人的反应还要大。
他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劝她。
可此刻方灿灿的目光却刺痛了他,她明明就有心事,痛苦都写在那双眼睛里,却要装作一副没事的模样骗他,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医院外面,冷风瞬间就吹在了她的脸上,让她一阵哆嗦。
傅泽此时漆黑的眸子里晕染着浓的抹不开的阴霾,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攥着她的衣服,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灿灿,我不想逼你,可是你这几天分明就非常痛苦,我是你的未婚夫啊,难道你的痛苦不能让我帮你分担一点吗?”
方灿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激动,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泽见她还是不肯开口,心痛不已,一方面心疼她这么一天天的憔悴,另一方面又心痛自己还是没方法让她彻底信任。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觉得她心里藏着很多事,眼睛里有种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果决,可他渐渐的以为自己可以与众不同,可以成为她心中的例外。可她一遇到事了,还是不肯跟他讲。
此时依旧不言不语,傅泽急了,手上用劲,几乎压着声音嘶吼:“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
三年了,她的心还是捂不热么?
方灿灿被他的嘶吼激得浑身一颤,一种难以言明的钝痛从心底蔓延开,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眼眶发酸,却没有眼泪,唇边只剩下一抹冷嘲一般的笑容。
这笑容凄冷无比,让傅泽的心一点点的沉到水底,仿佛快要窒息了。
“我的确有事瞒着你。”方灿灿看着他,这么多天以来,她的目光第一次这么直直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
这样直勾勾的眼神,却空洞的没有任何内容,傅泽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激她的,她难道要......跟他分手?
“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