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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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他依然记得这一幕,而且他会恒久记着。

许多睡不着的夜晚,他在翻来覆去中回味顾衡的那个微笑。回忆中的一切不但没有褪色,反而许多细节越发鲜明。

然后他终于回忆起全部,知道了真相。顾衡的那个微笑并不是给他的,而是在看着他身边站着的沈廉。

但时间回到高二暑假前的最后一天,许知微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沉浸在刚刚顾衡给他的冲击里,迷迷糊糊,对周围毫不在意。

所以他没注意到问他话的是沈廉。

那不是顾衡吗?他找你什么事?

许知微含糊说:没什么

沈廉还想说什么,但其他人打断了他的话头。同桌喜滋滋告诉许知微:班长也去新太阳补课!和我们约好了,这样女生肯定愿意来!

许知微此刻发自内心地高兴,他说:那真是太好了。

他第一次这么盼望暑假。

两天后,许知微背着书包出门,地铁上有一群和他差不多样子的高中生,一看就是去补课。许知微与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吉庆街,本地繁华商业区,也有很多有名的教辅机构在那一带,他和顾衡约好了在吉庆街碰头。

按约定,他去陪顾衡。

昨天晚上,顾衡给他家打了电话。

上午十点半,吉庆街东路,步行街入口雕像下面碰头。

约好时间地点,没聊两句,许知微就催促他挂电话:知道了。明天见面再说。

顾衡似乎嫌弃他太过冷淡,哼哼着抱怨:你没手机太不方便了,只能打座机。

许知微说:如果可能的话,你最好连座机也不要打。

顾衡嘲笑他:你的保密工作未免做得太好了。

许知微压低了声音:我家有我家的情况。

顾衡追问:什么情况?你不愿意叫家长来,也是因为家里的情况?

许知微

不愿意再在电话里聊下去:明天见面说。再见。

他匆匆挂断了电话。

果然他一挂段电话,就听到房间外老人咳嗽的声音,沙哑着声音大声问:你在和谁说话?是谁打电话来了?

许知微连忙高声回答:没有谁!是我在读课文!

第三章 模特

地铁在吉庆街东路站停下。

许知微跟随着人流出了地铁,向步行街走去。这里是本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永远人头攒动,一到暑假,更是放眼望去都是年轻人。

许知微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一刻钟到,他站在雕像附近的树荫下。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多是与人约好了在这里等着碰头。

他抱着书包,看着来往的路人,不知道顾衡会从哪个方向过来。

据说这条步行街上,也有很多顾家的商铺,但只能算是顾家财产的九牛一毛。

顾衡的父亲顾常盛做生意手段厉害,五花八门什么传闻都有,不过有一条说法很一致顾常盛的情人很多,连本市最有名的晚间新闻主播都是他的红颜知己。传闻他有好几个私生子,顾衡母亲毫不在意,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仿佛古代后宫。

一中的学生大部分都出身普通,正常,良好的家庭。许多学生的父母是公务员。顾家的生活方式,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疯狂。

许知微就曾听到同班同学说过:我家叫我绕着顾衡,别惹他。听说他初中时候打过人,不了了之。

所以在一中,很少有人主动去招惹顾衡。

既是不敢,也没有必要。因为谁都知道顾家很厉害。

不过顾衡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被其他同学孤立,他总是独来独往。

许知微不知道自己身上哪一点投了顾衡的眼缘。

正出神时候,他忽然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顾衡。

顾衡骑着一辆红色的小电动车,正在规规矩矩等红灯。二十秒后过了红灯,他骑着车过来,在路边停车。

他身材高大,那辆小电动车在他身边显得格外秀气。看着他提起车往空档里塞的样子,甚至有些滑稽。许知微忍不住发笑。

顾衡停好车,很快也看到许知微,冲他招招手,大步流星走过来。

笑什么?他这么问许知微,却明显知道为什么,摇了摇手上的电动车钥匙。

许知微揶揄他:我以为你是顾家大少爷。最少骑辆哈雷吧?

顾衡干脆说:那是顾家的钱,不是我的。没意思。

许知微没想到顾衡居然是这样的富n代,不好说是太俗套还是不俗套。

他们并肩走在步行街上。顾衡没说他们的目的地,只是带着许知微往步行街深处走。周围许多逛街的情侣,嘻嘻哈哈从他们身边经过。

你还背着书包,带了什么?顾衡问。

许知微回头看一眼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水杯,还有几本书,和平时去学校差不多的东西。我和我爷爷说,要和同学一起补课,所以白天不在家。

这话听起来好像许知微只有

爷爷管他。

顾衡忍不住问:你和爷爷住一起?家里没别人?

许知微露出一个淡而自嘲的笑容:对。我和爷爷住一起,家里只有我们一老一少两个人。

爸妈呢?

我小学时候他们离婚了。后来我妈去了别的城市,和我们没了联系。我爸大概也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就经常跟单位接外地的工程做他是个工程师。我就和爷爷住到一起,互相照顾。他给我们生活费,做完工程也会来看我们。

顾衡听着,欲言又止。

许知微沉默片刻,又说:这件事我从没有告诉别人,连我们班主任老陈都不知道。其实我爸在外地失踪了。

顾衡惊讶:多长时间?报警了吗?

有一年多了。报警了。不过他之前说想创业,所以从单位辞职了。也许是在外面发展得不好,所以不愿意回来。警察说,这样的事情常有。

顾衡恍然:难怪你说没有钱。

许知微泛起一种微微刺痛的快感。像一下子撕掉指甲边的倒刺一样。

嗯。现在全靠爷爷的退休金,不过他身体不好,有不少慢性病,每个月看病吃药都是一大笔开销。幸好姑姑平时会接济点。但我不可能再和姑姑伸手要零花钱。

他没有再和你们联系过吗?连报平安都没有?

没有他失踪前一段时间和我说过,等安顿好了会来接我。只是说得含含糊糊的,之后就没有消息了。我爷爷每次听到有人打电话来,都会以为是我爸,他会胡思乱想,所以我说这是我家的情况,不能打太长时间电话。

顾衡看着许知微,目光比刚才沉静了些。

许知微心跳有些加快。

顾衡会怎么想?

会觉得这个故事太荒唐吗?

但顾衡没有再评论什么。他只是抓了抓头发,抱怨了一句:天太热了,吃点冰吧。

他们在街边小零食店的冰柜里翻了一会儿,挑了两支盐水冰棍,最便宜的那种。

顾衡撕开包装,一口就咬掉一大块。许知微看着都觉得脑壳疼。他小口咬着冰棍,听着沙沙作响的声音,让冰而清甜的滋味在口腔中化开。

许知微想不起来上一次来这里逛街是什么时候了,步行街看起来变化很大,到处都是不熟悉的店铺,他只能跟着顾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