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谨遵医嘱。”戚宁安将袋子打开, 里面的汤拿出来,放到严简面前,又替她掰开了筷子。
严简笑着说:“我自己来吧,手没残。”
戚宁安看她一眼:“童言无忌。”
严简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 跟他熟了之后才发现, 其实这人也不总是那么严肃的:“哪有像我这么大龄的儿童?”
戚宁安说:“我是儿科大夫, 我的病人都是儿童。”
严简斜眼看着他,自己好像不是他的病人吧,不过也懒得跟他争了,姑且就当一回大龄儿童吧。
两个值班的护士听见他们的对话,这在她们耳中近乎于调情了,都仿佛见了鬼似的,这是戚宁安吗?别不是有人魂穿他了吧,他平时是对女医生、女护士和女病人连一个额外的眼神都不给的。
吃饭的时候,戚宁安问起了周晓霜的事,严简说了一下,戚宁安说:“回头我让心理科的同事帮她做一下心理干预。”
严简感激地说:“好,谢谢啊!”说完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戚宁安说:“为什么叹气?”
严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你说她回去后,要是病情不稳定,她家人会不会把她当累赘?或者就算是康复了,周围的人会不会歧视她?”这是当今社会上存在的普遍现象,女性受害者不仅不能得到同情,反而会遭受到非议和歧视。
戚宁安沉默了片刻,说:“换个环境应该会好一点。”
严简想到周晓霜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家境可能并不太好,她家里会不会为了她而换一个环境呢?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说:“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弱小无能,根本就帮不了别人。”
戚宁安说:“我们当医生的,也只能是治病,并不能治命。尤其是这种心理的创伤,主要还得靠病人自己。”
严简扭头看着戚宁安:“是这样吗?”
戚宁安点头:“吃饭吧,都凉了。”
他们吃完饭,收拾好垃圾离开护士站。戚宁安陪严简回到病房,顺便去看望了一下周晓霜,直到休息时间结束他才离开。
这个下午,来周晓霜病房里的护士特别多,有时候来的还不止一个,严简刚开始还没在意,来了几拨之后,便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她发现那些护士在偷偷打量自己,有的甚至是光明正大地看。她觉得很奇怪,自己身上有奇怪的东西吗?她拿出手机来照了照,脸上没有粘什么东西啊。
下班之后,戚宁安带了一个女同事来到了周晓霜的病房,告诉严简说这是心理科的医生。
心理医生了解过周晓霜的病情之后,跟严简说:“等做完手术能够下床活动了再去我的诊室,心理治疗和别的不一样,病人需要私人空间,不能有其他人在场,否则就是二次伤害。”
严简一想也对,总不能让周晓霜当着其他病友的面撕开自己血淋淋的过往来给别人看。
戚宁安送走同事,自己又折了回来,问严简:“你什么时候下班?”
“晚点吧,等同事过来交班。”
“那我依然给你打饭来?”
严简犹豫了一下:“好,谢谢啊。”
戚宁安离开之后,严简回头看着床上的周晓霜,她的眼神十分热切,还舔了舔干燥的唇。严简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饿了吗?是不是想吃饭?但是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饭,先养好身体,以后想吃什么都行。”
周晓霜闻言非常难得地扯了一下嘴角。严简看着她的笑容,眼泪差点滚了下来,她总算从周晓霜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鲜活气。
严简刚吃完饭,邓轩就过来了,他是来替班的。他看了一眼还陪在病房里的戚宁安,脸上表情很淡漠:“你可以走了,打个车回去吧。”
严简点点头:“好。”
戚宁安和严简一起下了楼,严简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没事,没值急诊其实还好,不太忙,送你上车。”戚宁安说。
严简便不再拒绝,出去的时候,不断有医护人员跟戚宁安打招呼,不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变得冷淡了,严简猛然明白过来,这都是戚宁安的爱慕者?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了?
严简忍不住摇头,等出了医院大门,才说:“戚医生的人气很高吧。”
戚宁安不解:“什么?”
严简笑着说:“没什么。”
戚宁安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就直说啊,不过他也没追问,伸手替她招了辆车,目送她离开,这才转身回医院。
回到值班室,拿着住院资料翻看起来。儿外科的值班同事进来了,看他一眼:“小戚交女朋友了?”
戚宁安抬起头,一脸懵懂:“没有啊。”
男同事笑了:“还说没有?咱们这栋楼里的护士几乎都去看过了,听说是个警察?长得漂亮不?”
戚宁安想起刚才欲言又止的严简,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微微笑了一下:“还不是。”
同事哈哈笑了起来:“那就将来可能会是了?加油!我还以为你要当和尚了呢。”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戚宁安停了片刻,然后无声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白天,严简又来医院陪护。周晓霜的父亲和哥哥已经乘飞机赶到了,周晓霜看见熟悉的亲人,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她在父兄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发泄着这半年多以来的委屈和恐慌。闻者无不动容。
周晓霜的母亲没有来,从她哥哥口中得知,周晓霜失踪之后,母亲因为思念女儿,日夜流泪,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因而这次她没能跟着一起过来。这个家,因为女儿的失踪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
周晓霜家人赶到之后,医院给她安排了手术。严简跟周晓霜父兄进行了沟通,表明如果想让周晓霜摆脱阴影,彻底康复,最好是给她换一个环境。周晓霜的哥哥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他表示会让父母带着妹妹去西安生活,帮助妹妹尽快恢复健康。
这算是对周晓霜最好的安排了,剩下的,只能看周晓霜自己的造化了,作为警察,他们能帮到的也仅于此,就如同戚宁安说的,他们只能救人,但救下之后怎么活下去,就得看本人了。
严简希望所有被救的妇女孩子都能幸福健康地活下去,事实上,从被拐卖那一刻起,他们以及家庭的平静生活就被打碎,之后的生活再怎么去努力粘合,那些破碎的伤痕都是无法抹灭的了。而拐卖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每每碰到这种时候,她就自觉肩上的责任沉重了一分。
周晓霜做完手术可以下床之后,医院给她安排了心理治疗,虽然心理治疗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但是这种事是越早干预越好,她的心理创伤愈合得也更快。
周晓霜可以出院的时候,她的精神看起来已经好多了,除了跟自己的家人说话,也愿意跟熟悉的医生和警察开口说话了,思维与表达都很正常,并没有混乱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