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简在他怀里放肆地大哭了一场,然后哽咽着说:“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是不是想到我可以救他们的儿子?我在他们眼里就是这点价值,不需要的时候,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把我扔在垃圾堆里,需要的时候,才想起我可能还有点用了?这是什么样的父母?”
戚宁安捧着她的脸,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他们不懂得你的价值,但是我懂,他们不珍惜你,我珍惜。”你们弃若敝屣,却是我的无价之宝。
严简抬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肩窝里肆意纵情地流泪,上天待她是不公平的,但是上天对她又是怜悯的,补偿给了她天底下最好的戚宁安。
他们坐在车里很久都没有离开,孙林和张玉秀夫妇也蹒跚着从公安局出来了,戚宁安拍了拍严简,示意她往车窗外看。张玉秀打着一把破了的雨伞,努力去给孙林遮雨,但是孙林明显不领情,快步走在前头,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听不清说了什么,但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戚宁安问:“要送一下他们吗?”
严简木然地说:“淋一下雨又不会怎么样。我现在不想见他们。”
“那行,等你冷静了再说吧。”戚宁安发动了车子,往外开去。
严简用手撑着车窗,将头枕在胳膊上,陷入一种放空的状态,喃喃地说:“你说他们真的是为了儿子来找我的吗?”
戚宁安不想让她觉得现实太残酷,便说:“我不知道。”
严简满脸绝望:“我现在有点后悔去找他们了,没有去找,我也许还能抱有一丝幻想,但是现在真的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戚宁安都不知道怎么帮她的父母找理由开脱,早不找晚不找,这个节骨眼上来找女儿,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单纯的寻亲。但是人性就是这么自私,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唯一的宝贝儿子命在旦夕,难免不病急乱投医,任何能想到的法子都要利用上了。
戚宁安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弟弟生病的事了。”
严简忘了伤心,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戚宁安说:“我在医院碰到了你姐姐,一个跟你长得特别像的人,我差点还错认成了你。后来我悄悄去查了一下,猜测是你的弟弟,但是没有肯定。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就不想让你做这种两难的抉择。谁知道你父母竟然会去找你。”
“他们知道你吗?”
“不知道,我偷偷地去查的,没跟他们说过话,都是从同事那儿打听的。”
严简心中有了一丝暖意,总算还有人是一心向着自己的。
戚宁安说:“你要是不想去配型,那就不去,没有人能强迫你去,你也不欠他们的。”
严简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如果他们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找我,恐怕他们要失望了,我是造血干细胞的捐献者,早就登记过了,既然没有配型成功,说明我根本不合适。他们又何必煞费苦心来找我。”
戚宁安内心无比惊讶,跟严简相比,那对夫妻的自私真是无所遁形,他们恐怕做梦都没想到,那个被他们抛弃的女儿会有这样伟大的胸襟吧。戚宁安抱紧了严简,吻着她的头发说:“我太为你骄傲了。”
严简嗫嚅着说:“可是我还是觉得难受,为什么我的父母是这样的人。”
“没关系,以后就少联系吧,反正咱对他们没有任何义务,赡养也轮不到你头上。”戚宁安说。
严简说:“你知道我那个弟弟现在在哪里对吗?过几天我去看看他吧。等我缓缓,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们。”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姐弟
第二天上班路上,严简对戚宁安说:“今天下班后我去看看我弟弟吧, 你不用来接我了, 我去找你。”
戚宁安点点头:“好。你脸色有点憔悴, 黑眼圈也很重, 是不是没睡好?”
严简揉揉额头:“几乎没怎么睡。说实话,对我父母找我的动机确实失望透顶,但又觉得弟弟挺可怜的,如果我们配型成功, 就算是我弟,我肯定也会救。父母重男轻女并不是弟弟的错,毕竟不是他主动选择来到这世上的,我不应该迁怒到他身上。可惜配型没成功。”
戚宁安抓着她的手安慰她:“不管怎么样, 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 我希望你永远都快快乐乐的。”
严简反手握紧他的手:“对不起,让你也跟着我一起经历这些糟心事。”
戚宁安笑了:“说什么傻话,好像我家就没有糟心事似的。”
严简闻言叹了口气,明明生活刚刚好起来一点, 结果又遇到这种糟心事,果然过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吗?她强笑了一下:“那好吧,咱们有难同当。”
戚宁安接过话题:“嗯,有福同享。”
严简心情轻松了些, 起码有人陪自己一起去面对这些事情。
中午休息的时候,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孙林对她的来电似乎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的,严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弟弟在哪里住院,病房号是多少。孙林听她问起儿子,知道她还是关心弟弟病情的,赶紧把地址告诉了她。
严简当然可以找到弟弟的病房,但是她并不愿意现在就暴露戚宁安的身份,万一他们也是跟田美兰一样死缠烂打的人,那就是给他们自己招来无尽的麻烦,还是防着一点比较好,毕竟父母找她的目的就不单纯。
傍晚下了班,严简根据戚宁安的建议买了一些鲜花、水果和食品,提着去了医院。戚宁安正在医院等她,见她提了那么多东西:“你应该让我去接你的。”
“没事,这些东西又不沉。我们现在去吗?”严简问。
戚宁安从她手里接过东西:“走吧。”
严简说:“你下班了吧?白大褂脱了吧。”
戚宁安将白大褂脱了,两人一起上了顶楼。医院里除了妇产科是个充满了喜悦和希望的科室,别的科室都充满了痛苦、无助和绝望,尤其是血液科,进了这里的人,能够健康出院的是少之又少,所以一出电梯,严简就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太凝重了,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几乎不见笑容。
戚宁安推开一间病房的门,里面四张病床都住满了,他问:“孙嘉伟在这里吗?”
最里端的病床上,一个倚靠在床头的光头男孩抬起了手:“我在。”他十分意外地看着陌生的访客。
戚宁安走了进去,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严简将一束鲜花放到男孩的怀里,他很瘦,脸色苍白而憔悴,眼睛很黑,是个长相帅气的男孩,他出神地看着严简,神色慢慢变得激动起来:“你、你是?”
严简对他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我是你三姐。”说话间眼圈忍不住红了。
孙嘉伟的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激动地说:“三姐,真的是你吗?”
严简吸了一下鼻子,点点头,哽咽着说:“妈妈说我跟大姐长得很像,对吗?”
孙嘉伟抓住了严简的手:“三姐,对不起。”眼泪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