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太太起来的早,不过她起来开门的时候,堂厅那边已经香味扑鼻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先后出来做早饭,因为巷子窄,对面楼上那家一开窗就能看到人,见到老太太走了出来,就说:“婶子呀,你家这半个月天天早上做什么呢,这么香,把我们家几个孩子都馋醒了,天天在家里闹腾。”
魏老太出了堂屋就闻到温馨在烙饼,昨天老头晚上从后堂子拎了两斤鱼头回来,估计温馨这孩子鱼头都煲上了。
“现在这年头能吃什么?揪个面团在锅里烙一烙,就不错了,你家孩子要馋,自己烙两块不就得了。”
后窗的人眼直溜溜想透过院墙往灶屋里望。
离得这么近,人口住的这么密集就是这点不好,吃个什么东西,别人家都知道,香味飘的到处都是,温馨刚来那两天,她自己跑到巷尾食品食杂店那里,在老五摊子上割了块五花肉,回来给她们做了顿红烧肉,老太太现在还记得呢,那味道好吃的邪乎,香的一塌糊涂!住楼上的,住对面的都纷纷打开窗户,看谁家做的肉了。
真毫不夸张说的,吃起来是满嘴流油,香的人不知所措。
温馨现在就算煮碗面条,舀勺肉臊子,都有人开窗盯着他家,还有放孩子进院子要的。
老太太在外头扫了扫身上的灰,这才进了灶间,一个煤饼炉正慢火煲着鱼头煲,另一个正烙着小香酥饼,个个巴掌大金黄色,油汪汪的看着就让人直咽口水。
这香得哟,温馨自从来了她们家,她和老头子这伙食是一天比一天好,吃得人都胖了一圈。
炉子旁边已经烧好了一壶热水正放在旁边温着,留着两老人早上起来用。
“你这孩子,怎么又这么早起来,现在冷了,早上起来糟罪,你多躺会儿,早饭我来就行了。”老太太赶紧抢过她手上的铲子。
温馨头发挽了起来,忙了半天额角掉下来两绺细发,看着又娇美又妩媚,她看着老太太抿嘴一笑,“没事阿婆,我都习惯啦,到时间就醒了,你和阿公洗漱完就能吃饭了。”老太太看着这姑娘,真是喜欢的不行,家里什么活都不用她干了,天天乐得嘴巴都合不上,总觉得她是掉下个亲闺女儿一样。
温馨特别会来事儿,老太太收留她不要房租,魏家的房子住一楼,上面还有两层,是别的住户,一楼三室一厅,带个小院子,平时就老两口住,儿子回来会住一下,其它房间就空着,再收留个人绰绰有余。
老太太不要她房租,温馨就包了家里的一日三餐,平时老头老太太很节俭,偶尔有时候会出去买份油条麻饼豆浆,屈指可数,一般就是炒个咸菜,熬个粥,还是那种特别寡淡的,可自从温馨来了之后。
今天去食品店拿小一袋白面,明天就去割一块五花肉,后天再拎两条鱼,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把这两个空巢老人哄得是从嘴到胃,从身到心都喜欢她。
那老头一想,农村户口还得去找农村那边找人,干脆得了,就迁自己家户口里,省事。
正好老太太有个妹妹,早年世道乱的时候一家偷渡到了香海那边,女儿半道病死了,老太太就以自己外甥女儿的身份,把户口落到了自己家。
温馨现在有了新的名字,叫魏欣,叫起来跟温馨差不多,她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身份证了,心情敞亮多了,她以后也不打算回京都了,以后就是这个身份了,老头老太太就是她的亲人了,于她天天哄的她们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
就是孩子长得怪好看了,街坊邻居知道是老太太家的外甥女儿,昨天已经来了三个说亲的,想给温馨找婆家,被老太太一口回绝了,孩子才十八岁,想再留两年,现在不比以前了,二十岁结婚也不晚,再说了,就温馨长得这模样,还愁嫁吗?
巷子口那家十六岁的小毛孩子,看温馨都看直了眼了,还知道给温馨提篮子一溜烟送到家门口。
……
魏阿公早上咬着刚出锅,还有些微烫的香脆小酥饼,饼中间还有甜甜的麻酱馅,好吃的能把舌头都吞了,再喝上一勺撒了翠绿葱花的鱼头煲,汤汁奶白,入口如丝般顺滑,一口热乎乎的鱼汤入腹,鲜的人不知今夕何夕。
吃完了饭,魏阿公拎着火上正煨着的半锅奶白色鱼头汤,用纸袋包了五个吃剩下的香酥小饼,就一路小跑,拎到了巷后那条街了。
巷子最后那条街有一家红瓦白墙的三层小楼,他平时在那里做工,烧个炉子打个杂,一个月二十块。
这家是个两口子,男人是哑巴,但身材魁梧,女人三十多岁长得如花似玉,这女人有手绝活,就是会做鸭子,胧州是鱼水之乡,鸭子多得是,鱼虾很便宜,她这鸭子做法一绝吃过的人都叫好。
隔三岔午馋了就会有人上门,一开始都是朋友自己带着东西来,后来朋友带着朋友,再后来传出来些风言风语,她关了门,之后有上面可靠的人出了主意,传过来话儿,说是政府这两年就要放宽政策了,她不如这样那样。
于是她又开了门,但这一次,她只接待要好的朋友,和一些有头有脸有钱有地位的客人,其它人一律不接待。
她也不要钱,从不开口要钱,但来吃饭的人,除了朋友都是有头有脸要面子的,这年代还没几个人赖帐,吃饭给钱天经地义,两口子赚了不少,今年还把屋子里好好收拾了一番。
一进去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弄堂,摆个桌子放着茶水,弄堂挂了几幅字画,摆了几个瓷瓶,插了几朵布艺花束,多了几分淡泊清雅。
一左一右两个屋,门上挂了竹帘,一席竹帘,幽静怡人,古朴清雅,仿佛世外人家。
挑了帘子进去,里面一间屋子隔了两个雅间,能放两张桌子,这房子的女主人一看就知是个十分情趣的人,一物一置皆赏心悦目,弄堂后面是灶间。
哑巴男人正蹲在灶台填火炖鸭子,身姿纤细的美妇人,正看着锅里鸭子的火候。
魏老头叫了一声,哑巴丈夫虽然不能说话,但耳朵没问题,弄好了灶火,就来到了堂厅前。
“早上还没吃吧?来来吃点,特意给你拿的,我那外甥女儿做的,你尝尝怎么样。”魏老头招呼哑巴丈夫。
哑巴丈夫笑了两声,低低的“嘿嘿。”然后坐了下来,一大早上就忙着弄鸭子,哪里有工夫吃饭,也不跟魏老头客气,拿了只碗就舀了碗鱼头煲。
连喝两口塞了块饼。
“嗯嗯嗯!”他连连点头,冲魏老头竖指,意思是好吃。
别看他媳妇鸭子在外人眼中是一绝,是美味,但吃久了也腻,天天弄鸭子,连吃几个月他也受不了。
这时候喝口鱼头煲,简直鲜的赛神仙。
魏老头心花开放,就像夸自己一样美滋滋,他们算是老街坊了,这两口子刚搬过来的时候,魏老头对他们多有照拂,后来两口子家里客人来的人多了,就把魏老头叫来帮忙端个茶倒个水一个月二十块钱,也不是天天忙,只忙下午晚上那一会儿工夫。
魏老头午饭晚饭都在这里用,和两口子处得很好,从没红过脸。
美妇人从灶间掀帘进来,她五官明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两人是几年前从外地过来买了房子定居,又加上一个哑巴一个美人。
街坊邻居就有传,这女人是不是以前那里头的,现在从良了,要不这样的美人怎么会嫁个哑巴?不过后来这些话被哑巴听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别看他不会说话,但是身材魁梧,骨架比一般人大,手臂能有一女人小腿粗,一拳能把人砸飞,谁都惹得起。
加上人家夫妻恩爱,男人天天跟在她身后,形影无离,谁敢欺负他媳妇他能拼命,久而久之也就不说了,不过这几年,两口子一直没有孩子,就又有人闲言碎语,说那女人那里面出来伤了身子了,否则那男人那么健壮,怎么连个猴子都生不出来。
她从里屋拿了一盘鸭肝小菜出来,身上是一套旧衣改过的衣裙,走过来笑着对魏老头说,“魏爷,这鱼头煲好香啊,是你那个外甥女做的吧?”
“可不是,早上不到五点就起来给我们老两口煲这个,说是营养是补身体,我在外面辛苦,让我多喝点,拿得就是昨天带回去的鱼头,这不,我带过来给你们尝尝,还有她烙的酥饼,这孩子是真孝顺。”
旁边哑巴丈夫赶紧把媳妇拉到凳子上坐着,“嗯嗯!”给她盛了一碗让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