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让丁香收拾了东西,使福寿跑了一趟,福寿来的时候,晓晓跟慕容兰舟刚吃了晌午饭,晓晓正要说出去逛的事儿,福寿就来了。
见是他,晓晓颇意外,记着每回跑腿儿都是福安的事儿,怎这次换人了,却见福寿这形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福寿这小子最喜装深沉,明明长了一张喜兴的圆脸,非得拉长了不可,轻易见不着个笑脸,跟谁欠他银子似的,跟别的宫女也没见如何,偏就喜欢跟自己斗嘴,回回斗,回回吃亏,却总记不住。
今儿更好笑,东西多也不说寻个人帮着拿,左手一个提盒,右手抱着一个匣子,身背后还背着老大个包袱,不是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说是从哪儿逃难来的也有人信。
这德行还要见礼,晓晓心一软,伸手捏住慕容兰舟的衣袖摇了摇,慕容兰舟莞尔,虚抬抬手:“免了吧,你这拿的都是什么?”
两人这番来去落在福寿眼里,福寿有些怔,瞧着筱筱发起呆来,慕容兰舟脸色略沉,赵丰在一边儿轻推了他一把,福寿回过神忙垂下头道:“丁香收拾了晓晓,呃,程姑娘的东西,师傅使我送过来。”
晓晓一听,从炕上跳下来,先把他手里抱的匣子接了过来:“我说怎么瞅着眼熟呢,原是我的东西……”
☆、第48章
慕容兰舟瞧了赵丰一眼,赵丰忙上前去接福寿手里的东西,嘴里道:“老沉的东西,给我吧,姑娘可拿不动。”
其实自打福寿一进大门,他就让小厮去接他的东西,哪知他硬是不给,非要自己拿着,也不知里头有什么宝贝疙瘩,值当这般着紧的护着。
福寿下意识抓着包袱,赵丰道:“公公就别跟我拧着了,姑娘的屋子你可进不得,你给我,我让姑娘的丫头拿进去放着。“
说着,唤了芍药进来,福寿一见来了个十四五的小丫头,伸手来接,福寿瞄了晓晓一眼,晓晓把自己手里的匣子也递给了芍药,福寿才算放心,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给了赵丰。
赵丰跟芍药两人出了书房,从廊下进了跨院,到了外间屋,芍药把东西刚搁在炕上,赵丰跟芍药道:“仔细着些,姑娘的东西挨样儿点清了收妥当。”
撂下话出了外间屋,心里暗道爷也忒仔细了,这是疑着姑娘跟皇上夹带书信不成,便是有这样的心,可也得写得出来才成啊,这样的信也不是旁的,使太监代笔总归不妥,为着姑娘,爷这都快魔怔了,要说消停的弄跟前来也好,省的夜长梦多。
不过,有相爷在这儿比着,姑娘哪会瞧中皇上,说是皇上,跟他们相爷可是一天一地呢,皇上有什么稀罕,只要爷想,金銮殿上那把龙椅爷也坐得。
赵丰是觉着爷想多了,姑娘在御前是伺候了三年,可这三年爷可是姑娘的夫子,论亲论近都该是爷,爷这醋吃的有些犯不上。
可话又说回来了,凡是男人甭管多大能耐,一旦遇上自己心里真正稀罕的女人,也会变的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他们英明神武的爷也一样。
依着自己瞧,皇上便有什么话儿要传,也不会用书信,让福寿传过来一句半句,比落在纸上拎清多了。
晓晓也是这么想的,琢磨小白不定有什么话儿,便没话儿,她也想问问宫里的情况,虽说出来了,心里总归放不下小白,这些年过来,情分上倒真成了姐弟。
刚要扯着福寿出去,慕容兰舟忽敲了敲了炕桌:“一盏茶只吃了一口,莫不是我这里的茶不和丫头的脾胃。”
这话说的没来由,谁不知道慕容丞相只吃一种茶,这茶稀少,只宫里跟相府才有,自己早跟着吃惯了,哪有不和脾胃之说。
慕容兰舟却道:“还愣着做什么,这茶正好吃,再放会子总归不得味儿。”
晓晓只得回来端起盖碗吃茶,慕容兰舟跟前,不敢仰脖干,她夫子管的宽,只在他跟前,自己一行一动,或站或坐都需规矩,吃茶也一样,吃的快,夫子说是饮牲口,吃的急了,夫子说吃不出真味,需的这么一口一口慢慢的品。
晓晓吃茶的功夫,慕容兰舟跟福寿道:“你回去跟你师傅说,就说姑娘在我这儿好着呢,让他放心,回头得空儿带她进宫,再给她干爷爷问安,你是御前的人,皇上跟前短不了要你伺候,别耽搁了,这就去吧!”
福寿瞧了晓晓一眼,终是应着退了出去,晓晓眼巴巴看着他出去,这才明白,自己哪儿是慕容兰舟的对手,他一两句话儿就把自己装了进去,哪是让自己吃茶,根本就是拦着不让自己跟福寿说话儿,这还是防着自己跟小白呢。
慕容兰舟把盖碗从她手里拿下来,端详她半晌道:“可是有什么话儿想跟福寿说?亦或是,想问他什么?”
他这两句话说的极轻,可落在晓晓耳朵里,就觉沉甸甸的压的她难受,灶上见识过他的怒气之后,晓晓就有些怕他了,别瞧他这会儿对自己好,说话也和声细语的,不定自己一句话说不对,惹他发作起来,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不知道他究竟看上自己哪儿了,可这明明白白就是吃醋,她的经验,男人吃起醋来都不可理喻,所以自己还是不要招他的好啊,顺着他点儿,总没坏处,至于小白那儿,等福安来了,再问也一样。
这么想着,晓晓便道:“是有两句话想问福寿……”
话一出口,慕容兰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却听晓晓接着道:“想问问他,我在乾清宫西边小院的墙边儿上种的葫芦可长了多少?丁香姑姑忘没忘浇水,昨儿晌午我去瞧过一回,都开花了,开了花就要把上头的尖儿掐了,不然那葫芦藤一长起来没结没完,就不结葫芦了。”
慕容兰舟愣了一瞬不由笑了起来,这事儿他倒是知道,想起来也好笑,自己先头只当她不喜欢葫芦,上回送她的生日礼用了个雕着缠枝葫芦的匣子,前些日子赶上端午还巴巴的退了回来,这回给她收拾屋子,一早便吩咐下,屋里不许有缠枝葫芦的花样儿,从隔扇门到架子床,都特意雕了缠枝芍药。
这会儿却想起来,今年一开春,她就让福安寻了葫芦籽,种在乾清宫西小院的墙根底下,还特意搭了架子,鼓捣了小半个月呢。
福安跟他说过之后,他去瞧过几回,一回比着一回见长,前几日去瞧,那些葫芦藤都爬老高了,倒是没瞧见开花,想来是这几日的事儿。
慕容兰舟眉目舒展,瞅着她笑道:“我只当你不喜葫芦呢。”
晓晓皱了皱鼻子道:“我只是不喜欢东西上雕的缠枝葫芦纹,觉着不大好看,可真葫芦我还是挺喜欢的,葫芦多好啊,好养活,用处多,大葫芦掏空能装酒,一破两开便是现成的瓢,小葫芦就更好了,刮了青皮晒干,手捻似的在手里盘着,日子长了,包上一层薄薄的浆,那颜色比玉还润呢。”
慕容兰舟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些都是听谁说的,倒说的头头是道的,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个玩葫芦的行家呢。”
晓晓心说还真是行家,上辈子她爷爷玩这些东西,成天手里捻着,不是葫芦就是核桃,也没少带着她去古玩市场溜达,虽说自己没学着什么,耳濡目染总知道一些,这会儿为了搪塞慕容兰舟胡说了一通,不防他却要刨根问底。
晓晓有些为难,忽想起一个人,眼珠转了转,道:“听敬事房常公公说的。”
慕容兰舟点点头:“我当是谁原来是他,这倒怨不得了。”常三好这些是出了名儿的,先帝在时,下头的嫔妃想给他送礼,金子银子不顶什么用,若寻来个品相周正的手捻葫芦,倒比银子还强些,闲的时候也喜欢说这些,不想这丫头倒记下了。
想起城东的琳琅阁倒有这些玩意儿,便道:“明儿咱们去归元寺住上几日,等回来从城东过,夫子带你去琳琅阁里逛逛。”
琳琅阁是什么地儿晓晓不知道,却知道别管什么地儿,都是在外头,想自己出了皇宫,进了相府,却仍是方方正正的四角天空,她想去外头,她觉着这三年像是坐牢,她快憋死了,必须,立刻,马上,就得去外头看看。
这么想着更加迫不及待,哪还等得从归元寺回来,想着慕容兰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脸上堆起一个小,伸手把他跟前盖碗端起来双手奉上:“夫子吃茶。”
那张小脸谄媚非常,慕容兰舟笑了一声,接在手里:“你倒是会借花献佛,说吧,又想做什么?”
晓晓嘻嘻笑道:“夫子简直就是大罗金仙,弟子这还没说呢,您就知道了。”
慕容兰舟伸手捏了她的脸一下:“莫卖关子,有话就说,再不说,我可去了。”
说着便要起身,晓晓忙道:“我是想去外头逛逛,进宫三年,我都快忘了外头什么样儿了,那年进宫坐着车从京城大街上过的时候,我还小呢,又是匆匆过去,只记着好不热闹,到底怎么热闹,却记不得了,福安说,我进宫的那条街还不算热闹,城门边儿的市集才热闹呢,一早城门一开,做买卖的就来了,一条长街足有十里地那么远,两边儿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卖什么的都有。”
慕容兰舟见她说的热闹,不禁莞尔,瞧了瞧窗户外头哄她道:“这会儿日头正毒,又刚吃了饭,你且回屋去歇个午觉,待日头落下,凉快些,再让芍药跟着你出去散散。”
虽说不能立时就出去,好歹是答应了,的确这会儿有些晒,外头又死拉的热,不出去也好,这么想着,便有些困上来,这才想起昨儿夜里本就睡得晚,又做了一晚上噩梦,今儿一大早又闹了这么一出,到现在困上来。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哈气。